“是誰家姑娘?”
“沒誰,”傅溶含混道:“我還沒想成婚。”
“若心裡有了人,就該想想了。”
秦愫走近兩步,傅溶不明所以。
秦愫伸手拂去他肩頭落下的桂花,滿目柔情,輕聲道:“你母親過世,你又與侯府有隙。婚姻大事只能太後來張羅。可太後年事已高,不曉得你們年輕人心裡的彎彎繞繞。她老人家一片垂憐之心,並非有意亂點鴛鴦譜,誤你終身。”
這話是為他開解,怕他鑽牛角尖。傅溶心知肚明,他怎麼會怪太後呢。
“我知道,外祖母是為我好。”
“小侯爺,我虛長了你幾歲,不敢以長輩身份自居。長公主待我有半師之誼,我深敬她為人。你是她留在這世上唯一的子嗣。有幾句話,論理不該由我說。但我想作為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
傅溶不知她想對自己說什麼。
秦愫注視著傅溶的雙眼,鄭重道:“楚王府已經出了一個抗旨的人。你不能做第二個。你舅舅孑然一身,能捨棄的,你斷然不能捨棄。無論是為太後還是為長公主。你都得讓自己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傅溶乍聽到這些肺腑之言,有些不知所措。
秦愫接著道:“咱們生在這樣的人家,難免遇到許多身不由己的事。你想按照自己的心意來,必須拼命去爭,去謀劃。讓那些看輕你的人明白,你已經長大了,足以掌控自己的命運。你得讓手裡籌碼足夠多,再拿到臺面上談條件。”
“你要學會他們的規則,而不是等到事到臨頭追悔莫及,像個小孩子一樣哭鬧。若是木已成舟,哭也來不及。你得早做打算,想清楚,自己想要過什麼樣的生活,娶誰做妻子。”
此言振聾發聵,發人深省。
從沒有人跟傅溶說過。
傅溶腦子裡嗡鳴作響,心頭劇顫,像是被人敲響一口大鐘。
傅爭鳴嘮叨什麼成家立業,催他搬回去,張羅親事。不過是為了他自己早日過上子孫滿堂的生活。他從沒問過傅溶喜歡誰家姑娘。想來也是以門當戶對作為兒媳婦的挑選標準。
而在柳章眼裡,傅溶一直不成熟,還是個該打手板嚴加管束的小孩。柳章自然沒有為他考慮過終身大事。柳章自己都不成婚,遑論給外甥張羅。
傅溶滿腹心事不知同誰說起,這兩天又被昭陽纏著,與江落鬧了別扭。他昨夜翻來覆去一整宿沒睡著。心事重重糾結無比。秦愫所說的這些話正中下懷,應了他的心事。言辭懇切,掏心掏肺,情真意切為他考慮。
聽得傅溶心頭一暖,對秦愫感激之心更甚。
“我記下了,我會想清楚的。”
“好好想。”秦愫認真道:“我盼你能得償所願。”
傅溶嗯了一聲,沖她笑起來,眉眼彎彎。
少年的五官依稀能看出長公主的影子。
於是秦愫也跟著笑了。
“謝謝你跟我說這些。”
“客氣什麼。”秦愫朝壽康宮的方向走去。
傅溶反複回味秦愫方才所言,思及“身不由己”那句,印證某件往事。他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當年與舅舅的婚事,你也是身不由己嗎?”
秦愫穿過桂花樹,留下一行清晰的腳印,道:“不,那是我爭來的。”
傅溶愣了愣,停在原地。
秦愫的步伐領先他幾步,兩人錯開身形。傅溶沒有看到她臉上的神情。
“只是爭的還不夠,功虧一簣。”
這話大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