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柔性子軟弱敏感,她們相處起來,恐怕一個急死,一個哭死。
傅溶又問道:“你在山裡的時候,身邊朋友什麼樣?”
江落被戳中了短處,含混不清道:“沒有朋友。”
“怎麼會?你不是大王嗎。”
“他們都怕我。”
“為什麼?”
“如果你見過我的本體,你也會怕我的。”
“笑話,”傅溶一敲摺扇,道:“本公子什麼妖魔鬼怪沒見過。”
“你連蛇都怕。”江落故意揭他老底。
“你又不是蛇,而且上次砍了那麼多,我已經適應了,不怕了。”
“才不信,”江落道:“我下次撿一條蛇蛻,塞你被窩裡,看你一覺睡醒,怕不怕。”
“你敢,”傅溶樂不可支,“你敢塞,我就……”
“你就怎麼樣?”江落搖頭晃腦沖他挑釁,得意洋洋,“我可什麼都不怕。”
傅溶想了想,倒真沒想到她會怕什麼。
江落眼中閃動狡黠的光。
店家端來兩碗餛飩,打斷二人視線交彙。給他們上了一壺酒,兩個杯子。
傅溶道:“我們沒有點酒。”
店家道:“這是送的,我們自家釀的梅子酒。甜的,不醉人。您二位嘗嘗。要是覺得好喝,下次來點。”
柳章有禁令,不得喝酒。傅溶正想退回去。江落已經倒了兩杯,嘗了鮮。她咂摸兩口。滋味不錯,大肆稱贊,“好喝!”
店家喜笑顏開,道:“是,喝過都說好喝,您二位慢用。”
江落已然嘗了,沒法退,只得留下來。
傅溶記著柳章的囑託,趕忙道:“嘗嘗就行了,別喝太多。”
江落將另外一杯推給他,“你也嘗嘗。”
傅溶道:“不用了。”
江落道:“真的很好喝,師父又不在,沒人會知道。”
兩人對坐,隔著一張大木桌。傅溶堅守規矩,江落非要他嘗嘗,費了好一番口舌。她脾氣執拗。傅溶婉拒再三。江落直接爬上桌,舉著酒杯喂到他唇邊。
少女如花裙擺散落在黑漆桌面上,像暗河裡的夜精靈爬到他面前,引人犯罪。在她身後,酒旗招展,煙花綻放。無垠夜幕被點亮。河岸邊的人同時抬頭,發出驚嘆。花火轉瞬即逝,流光溢彩,江落的眼睛熠熠生輝,每根頭發絲都在發光。
太亮了。
傅溶眼底再也看不見煙火。
這樣美好的夜晚,喝酒是應該被許可的。
傅溶方寸大亂,鬼使神差喝了,嚥了。梅子酒並不烈,卻像團火焰,滑進咽喉,落到了胃裡。他吞嚥的動作過於急促,以至於根本沒嘗出梅子酒的味道。只覺得燙,熱,連五髒六腑都要著火了。江落跪坐在他面前,凝視著他嘴角酒漬,笑問道:“好喝嗎?”
傅溶眼神無處安放,耳朵紅得能滴出血。
他低低嗯了一聲。
江落退後,滑下桌子。她握著一滴不剩的空酒杯,自鳴得意,道:“我就說嘛。”
傅溶如被火烤,舌根浮現酒香餘甘。味道出來了。他暗自品味,忍不住再看她一眼。江落自斟自飲,扭過頭去看煙花。傅溶注視著她清晰的側臉。風吹額發輕盈。她半靠在欄杆上,指著那朵最大最亮的煙花,驚喜道:“哇!快看快看。”
江落眼底倒映著五彩斑斕的夜空。時而明亮瑰麗,時而暗下來。光影交錯,那一場盛大的煙花盛大落幕。江落回過頭,傅溶尚未來得及收回自己的目光。二人對視了一眼。傅溶掌心冒汗,口幹舌燥。他聽到胸膛裡回蕩著巨大的心跳聲。卻像喝醉一般,眩暈起來。
江落道:“下次我們還來看煙花喝酒,好不好?”
傅溶心生悸動,不受控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