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收手吧。”
時至今日,黃管家有些話不得不說出口。
“這些年,您一直想把錢家藥鋪發揚光大。您祖父都沒有做到的事,您做到了。這很了不起。站在高處容易被霧迷眼睛,您走得太遠,看不清腳下的路。神仙丹的藥效在衰退,還吃死了人,現在官府已經介入調查,您再不收手,就來不及了。”
“老黃,你明明知道,神仙丹根本不會吃死人,”錢舟山用力掐住自己的眉心,壓不住煩躁,“那是他們做局害我。他們想要蛇母,出十萬兩我不肯賣。所以勾結官府逼迫我妥協。”
“他們在長安有權有勢,老爺鬥得過他們嗎?”
“鬥不過也要鬥!”
錢舟山一拳捶在桌子上,燭油亂跳,“我憑什麼把蛇母拱手相讓。”
黃管家滿臉痛心地看著他,“您已經靠那條蛇賺得夠多了。轉手賣給他們,他們放您一馬。急流勇退,明哲保身。道士早說過那條蛇是禍害。及時割捨,對錢家有好處。很多年前如果您聽通道士的話,也許夫人少爺小姐都不會死。”
“住口。”錢舟山攥緊拳頭,臉色鐵青。“老黃,你跟我這麼多年,應該知道什麼話不能提。”
“夫人他們在天之靈,也不希望您一錯再錯。這條蛇已經害死太多人了。孽債早晚有一天要還的。”黃管家嘆了口氣,沉痛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啊,老爺。”
錢舟山掀翻桌子,勃然大怒,“你給我住口!”
黃管家見狀,低下頭去,不敢再吭聲。
錢舟山氣得臉紅脖子粗。
黃管家從未見他如此失態過。過去的事是禁忌,提也不能提的逆鱗。言盡於此,黃管家努力勸過他,不聽也沒有辦法。良心這一關算是過去了,他還了錢家的恩情。
“老爺,您保重身體。”
黃管家不想看他一錯再錯,但無計可施,道:“是藥三分毒,以後少吃點。我走了。”
錢舟山閉上了眼睛,“老黃,你是我身邊為數不多可以信任的人,你真要離我而去嗎?”
黃管家道:“老爺,我累了。”
他去意已決,再無轉圜餘地。錢舟山已經勸了一個晚上。
錢舟山沒有辦法留下他。
“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明天早上就走。”
“你年紀大了,腿腳不便。”錢舟山艱難地接受現實,心裡十分不好受,“我讓人套一輛馬車,帶上養老錢和幹糧。我送送你。 ”
黃管家跪下來磕頭,道:“多謝老爺。”
錢舟山擺擺手,黃管家起身離去。他走到門口,身形猝然梗直。他低頭看著自己胸口凸出的尖刀。尖刀滴著血,從他背後緩緩抽出去。黃管家傀儡似的倒在地上,血噴了一地。
錢舟山手握刀柄,滿眼哀痛,道:“是你逼我的。”
……
錢舟山原先是有過孩子的。
那時候,錢家的生意還沒有做得這麼大。夫人常常抱怨他,一心撲在藥鋪,不管孩子。錢舟山從父親收下接下藥鋪生意,懷揣雄心壯志,擔負著振興的家業的重任。藥鋪生意總是不溫不火。
錢家藥鋪以蛇藥出名。
據說很久以前,祖輩在山中抓到了一條受傷的蛇,蛇在産子。祖輩心有不忍,放了它一馬,三月後蛇精羽化成仙,特來謝恩。將她舍棄的真身屍骨送給恩人。恩人用蛇仙的屍骨泡酒,酒生奇效。喝下藥酒的老人年輕了二十歲。
返老還童的奇效使得錢家藥鋪聲名遠揚,盛極一時。
在錢舟山幼時,經常聽祖父說起當年的榮光,門庭若市,一藥難求。連太守都親自登門,為仙酒與祖輩稱兄道弟。可隨著時間流逝,酒漸漸不那麼管用了。家業傳到父親手上,返老還童已經成為遙遠的奇聞。大部分人吃了錢家藥酒,該死還得死,並無什麼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