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溶道:“我想你們別來煩我。”
傅爭鳴氣結:“你……”
傅溶轉身離開,回了自己房間,不想再做無謂的爭吵。
誠然,他佔著小侯爺的名頭,傅家沒有虧待他。母親是病故的,三年後傅爭鳴才娶趙梨。沒有陰謀,沒有意外,他怪不到任何人頭上去。他只是順其自然的,被新的一家四口排除在外了而已。
趙梨懼怕傅溶的出身和勢力,忌憚他身後的楚王、太後和皇帝,長公主雖然死去,但她背後的皇族力量像座山一樣矗立在那裡。所以趙梨膽戰心驚,生怕兒子對傅溶的一丁點冒犯,被視作僭越。侯府的爵位繼承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傅溶。所以她做小伏低,百般討好。
當年傅溶還住在侯府時,兩人相處還算和諧,傅明才一歲多,像個小胖墩。
有回冬天下雪,傅溶看見傅明站在松樹下。
傅溶伸腳踹樹。樹梢上的雪落下來,把小胖墩給埋了。冬天衣裳穿的很厚,雪花輕薄。小胖墩露出腦袋還在那傻笑,傅溶也覺得怪好笑的。趙梨看見了,撲通跪在傅溶面前,求他別殺她的孩子。
傅溶瞬間失去了笑容。
從此以後,傅溶再也沒有辦法跟傅明待在同一個地方,因為趙梨會害怕。不管是傅明磕了碰了,都會引發她的恐慌。傅溶感覺自己像瘟疫,他只好繞開他們母子。然而傅溶漸漸修習法術,能隔空取物,隔山打牛之後,事情就變得更糟糕了。
傅明突然發高燒,莫名其妙掉進水裡,趙梨也會懷疑傅溶。
哪怕二人不在同一空間。
趙梨當然不敢明目張膽地去質問傅溶,也不敢向傅爭鳴求證。她的隱忍、憂愁和驚恐,明明白白寫在臉上,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欲墜,惶惶不可終日。
傅爭鳴開始起了疑心。
“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傅爭鳴經常問傅溶,帶著審問般的語氣,以這句話作為開場白。
“我什麼也沒做。”傅溶一點就炸。
沒人能在無緣無故被懷疑時保持冷靜。尤其他當時年紀小,最恨被冤枉。
傅爭鳴卻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那明兒為什麼無緣無故掉進了湖裡。”
“我不知道。”
傅溶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趙梨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讓傅爭鳴深信不疑。
而他百般解釋,難以自證清白。他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把小崽子推進水裡。傅爭鳴不信任他,說再多也是浪費口水。一次次逼問,無謂爭執,讓他感到厭煩。鬧到最後事情本身都已經不重要了,傅爭鳴只想要他的態度,“犯錯不是大毛病,你為什麼不肯承認?”
傅溶破罐子破摔,幹脆承認,道:“對,就是我做的,你能把我怎麼樣?”
傅爭鳴能給他一耳光。
傅溶差點把房頂拆了。此事鬧大,太後宮裡的錦芳姑姑來到侯府,給傅溶主持公道。錦芳姑姑懷疑趙梨故意離間父子二人,查來查去沒發現疑點。趙梨對傅溶非常謙恭,不曾跟傅爭鳴吹過枕邊風。府裡下人個個都說夫人心善軟弱。
她作為侯府夫人,除了軟弱外,無可挑剔。錦芳姑姑也不能把她怎麼樣。傅溶吃了很多啞巴虧。有一段時間,他非常痛恨趙梨。
他故意嚇她,試圖讓她露出馬腳。但趙梨的恐懼似乎是真實的。
人怎麼可能日複一日偽裝恐懼呢?
趙梨甚至憂慮過度,把自己悶出了心病,天天喝湯藥。
她病得快死了。
傅溶望著她半死不活的模樣,都覺得可悲。這個女人因為心魔把自己折磨得百病纏身,把自己的兒子弄得膽小如鼠。她已是侯府夫人,卻活得連一個下人都不如。她的痛苦那樣真實,以至於傅溶到最後産生了自我懷疑。是不是他真的做過什麼壞事,把趙梨嚇個半死。
難道他做過,又忘了?
他才是那個壞人。
如果一個人恐懼的不是你做過什麼,而是你本身。那你除了消失,還能怎麼樣?
傅溶離開侯府,趙梨的病慢慢好了。過兩年,她為傅爭鳴生下了一個女兒,琴瑟和鳴,團圓美滿。傅溶也得到了解脫。這樣對大家都好,何必要待在一起相互折磨。
可傅爭鳴非要他回來。
回來就是個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