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溶看也不看一眼。他顧著拼碎片,把趙梨晾在門外。趙梨無地自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些年她和傅溶說過的話加起來沒超過十句。侍女作為當家夫人身邊大丫鬟,有些不忿。論長幼尊卑,繼母也是母親,小侯爺未免也太不把孝道放在眼裡。
“小侯爺,夫人來了,您不請夫人進去坐坐嗎?”
“夫人可是侯爺明媒正娶的續弦,您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趙梨不願與傅溶起沖突,按下了侍女的手。
侍女只得嚥下這口氣,道:“小侯爺,二公子還是孩子。您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他一般見識。”
傅溶還是毫無反應,一個臺階也不給人下。趙梨不得已,將兒子提溜來,跪在門前。小崽子嚇得直哭。
僕人烏泱泱站滿院子,都知道小侯爺和夫人槓上了,前來解勸。傅溶剛拼好半個花瓶,懶得聽他們囉嗦。他把門關上,將喧鬧一併關在外頭。小崽子在他孃的逼迫下哭著喊“哥哥,我錯了”。
傅溶只覺得厭煩。如果他不出去,趙梨真能讓兒子在外面跪一宿。她的手段傅溶是見識過的。於是想了想,忍下煩躁,呼叫平生最大的耐心,他還是把門開啟了。
趙梨臉上擠出討好的笑容。
傅溶最厭惡她這般模樣,道:“沒有事,你們走吧。”
趙梨道:“給你哥哥磕頭,謝謝他寬恕你。以後再也不敢犯了。”
小崽子不肯吱聲。
趙梨急了,催促道:“你快說啊。”
小崽子抱著他孃的胳膊,扭扭捏捏。
趙梨捧過他的臉:“娘求求你,快說,你快說。”
傅溶望著這一幕,彷彿他在欺負母子兩。
趙梨出身寒微,嫁進了侯府,雖為正室,但骨子裡的怯懦難以改正。有公主的牌位在前,她也不敢自居侯府夫人,一直做小伏低。傅溶懶得瞧她這幅德行,道:“夠了,別在這煩我。”
小崽子怎麼說都說不聽,趙梨情急之下,別無他法。
趙梨走到滿地碎片前,道:“我來拼。”
傅溶道:“你做什麼?”
她撿起一塊碎瓷,不小心割傷了手,血流出來。
侍女忙扶住趙梨,“夫人您沒事吧。”
血把瓷片弄髒,趙梨用帕子去擦,越擦越髒。侍女叫人去拿藥,趙梨不讓叫,“我沒事。”她還是想把碎片繼續拼好,小崽子跑過來,抱著他孃的大腿,“娘,你流了好多血。”幾個人亂作一團,把碎片踩得更碎,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有意的。
傅溶忍無可忍,指著門外:“都給我滾出去。”
眾人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
趙梨瑟縮著,抱起兒子,與侍女離開。
沒人敢跟傅溶分辯。
傅溶打了一桶水,把染血的碎片泡幹淨。半晌後傅爭鳴來了。
“不就是一個花瓶嗎?碎了就碎了,你耍哪門子威風?”
傅爭鳴得知來龍去脈,剛壓下去沒多久的火氣又開始死灰複燃,火冒三丈。傅溶回來後,一家子指著他的臉色過日子,快搞不清楚誰才是一家之主。
趙梨一個勁兒把錯往自個身上攬,說自己沒教好兒子,得罪了小侯爺。什麼小侯爺,一家子骨肉兄弟,為個花瓶鬧得雞犬不寧。庫房裡要多少花瓶沒有?傅爭鳴心知他是翅膀硬了,借題發揮,要打自己的臉。
“她是你的繼母,不是你的僕人。”
傅爭鳴道:“天地綱常,父母人倫,你眾目睽睽之下讓她滾出去?”
傅溶道:“我說了不用她拼,她非要如此。”
傅爭鳴道:“你去給她賠禮道歉。”
傅溶道:“做夢。”
他提著水桶,被傅爭鳴拽住。水潑了一地,碎片也都撒了。傅溶閉了閉眼,反手將木桶摔在地上。水流向四面八方。傅爭鳴對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道:“人死不能複生,這些年沒人虧待過你。你是傅家唯一的繼承人,趙梨和她的孩子們都怕你。你到底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