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圖窮匕見 “那我就該去死嗎?”……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惦記著沒到手的銀鞭,江落決定好好表現。
柳章收信,必定要回信。
她很有眼力見地在邊上研墨。
柳章挑燈翻閱紙張,一目十行地掃過,下筆回複。短則兩三句,長則三五行。經過赤練篩選的信件大多言之有物,奔著求知或解決難題而來。
屏山縣妖霧彌漫,百姓世世代代同妖精打交道,所思所求,不過鏟除妖邪,謀一個太平安寧。修道的,柳章為他們講述如何布陣畫符。
求藥的,他奉送丹藥。誤入歧途的,他指點迷津……許多字句無需思考便彙入了筆下,他心有章程,回複得很快,江落研墨的速度趕不上他書寫的速度。浩如煙海的信紙鋪滿了整間屋子,等待晾幹寄出。
發亮的墨字恰如黑夜中的星星,在千裡之外為某個人閃爍光芒。
那些臨近地獄而苦苦掙紮的人們,懷揣著希冀寫下祈禱,一定想象不到,他們的神明坐在單調竹屋中,徹夜不眠,用一隻筆杆,寫下能救命的只言片語。
江落磨到後半夜,站著睡著了。
柳章沒有叫醒她。
她打了個盹,醒來時,天已大亮。她睡在椅子上,身上蓋著一件外袍。柳章不見蹤影,滿地信紙都已收拾幹淨。硯臺的墨條足足短了大半截,不知道究竟寫了多少字。
赤練推門而入,端著盆清水,將桌上的墨點子擦拭幹淨。
江落揉著痠痛的脖子,感覺是落枕了,她恍惚地站起來。脖子還是木的。人幹嘛要長脊椎呢,她當蟲子的時候從來都沒落過枕。
“我什麼時候睡著的?”
“小姐,”赤練聞言,看向了她,“你昨晚在這睡的?”
她身上還披著柳章的外袍。
江落感覺赤練的眼神有些古怪,“那些信呢?”
赤練道:“已經寄出去了。”
效率不是一般的高。江落環顧四周,又問:“我師父呢?”
赤練指了指外頭。
江落離開竹屋,沿石子路走到竹海盡頭。
不知不覺這條路也走得熟悉起來。
傅溶說,開春後,竹林裡會長出很多筍。他說明年帶她一起挖筍。鮮筍炒肉最好吃,筍幹燉雞湯味道一絕。江落以前吃筍,都是生吃的,非常澀。明明不是什麼好吃的東西,卻被傅溶說成了一種人間美味。現在是夏天,林子裡沒有筍,想吃筍,就得等到明年。
江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
竹葉遍地,劍風帶起枯葉,形成一圈旋風。
旋風中心能看見個人影。
江落停住腳步。
柳章正在林下練劍。
連著幾天不睡覺,忙完手頭活,一大早練劍。
這個人真是一點也不能閑著。
江落隔著一段距離欣賞劍法。看起來有些熟悉,與傅溶的劍術一脈相承。傅溶常常自謙,說他的劍術沒到舅舅四成,不敢叫師父,怕辱沒了舅舅的名聲。現在師父的名頭被江落叫了去,她對劍術一竅不通。外行看熱鬧,看不出門道。
以她的挑剔眼光去審視。
江落摸著下巴,反複觀察柳章的身段。她一直覺得人體構造奇特,前腿短,後腿立起來走路,但那兩條腿長在柳章身上卻剛剛好,修長而有力。他的四肢非常協調,像是女媧精心捏出來的。揮劍時,身段、招式無一不美,攻守收放自如。行雲流水,剛柔並濟。
難怪說寫字如練劍。筆走蛇龍,藏鋒芒,斂劍意。
所謂水流心不競,雲在意俱遲。
曾在某本書上看到過的一段話,她記下了,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此時此刻因柳章而生動具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