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道:“我現在不要了。”
柳章道:“由不得你。”
江落道:“柳章,我與你無冤無仇。”
柳章道:“你纏著傅溶,圖謀不軌,我豈能袖手旁觀。”
江落將筆架按倒,手指根根撫過,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情願?”
柳章看著被她弄髒的宣紙,道:“是你引蠍子精傷人。”
“是又如何。”
江落並不否認自己的所作所為。她能聽到蠍子精的求救。
蠍子精說,想咬斷棉線,咬死那些捆住它的人。所以她幫了它一把。
柳章道:“你來人間,必須守人族的規矩。”
江落坐到他的書桌上。
她俯身探向柳章,就著微弱燭光去看他的眼睛,好奇道:“我要是不呢?”
柳章挽起袖子,提筆蘸墨,“自尋死路。”
蟲子爬上了桌子腿。
柳章提筆畫符,以他為圓心,形成一丈的透明光暈。那些躁動的蟲子被堵在光暈圈外。他抬筆,光暈外擴,如漣漪蕩開。成千上萬的蟲子震飛出去,死了一大片。
江落握住他的筆,生生將光暈掐死在襁褓裡。二人對峙。蟲子驚恐萬狀向外逃竄,潮水退去,像是遇到什麼強敵,急於逃命。屋內唯有江落與柳章僵持著。墨汁滴滴答答落在紙上。江落掌心遭受灼燒般的痛苦,她彷彿攥著一根烙鐵,手指血肉模糊,和墨汁混在一起,卻攥著不放。
柳章的內力深不可測,比她想象得更強。
方才在酒樓她已經見識過。
困住她,也許都沒用上二成內力。
柳章道:“鬆手。”
江落揚起下巴,支起上半身,比柳章還高半個頭。
她把他的書全部踩亂了。這讓柳章不太愉快。
江落腦子裡忽然冒出個主意,柳章是傅溶的舅舅,也許他們未必要走向你死我活。這樣一個人當對手太麻煩,她為傅溶而來,又不是來打打殺殺的。江落改變了想法,態度陡然來了個急轉彎,挑眉道:“你要麼殺了我,要麼收我為徒。”
柳章嗤之以鼻:“我不收妖怪當徒弟。”
他食指微微發力,江落手一抖,失去重心向後摔去。她從書桌上翻下來,跌坐在地。滿桌書本稀裡嘩啦砸在她後背上。她按著自己被震麻的手臂,眼睛死死盯著柳章,胸口劇烈起伏。柳章放下被她弄炸毛的筆,說出審判的一般的話,“本想留你給傅溶做個磨刀石,現在看來,你修為淺薄,卻心性惡毒。限你三日內離開長安,否則後果自負。”
心性惡毒,修為淺薄。
江落這輩子第一次收到這樣的評判。
她緩緩爬起來,垂著受傷的手臂,感覺到莫大的恥辱。
“憑什麼?”
是傅溶把她帶到長安的。她第一次見識到人族的世界,看過燈會,吃了那麼多好吃的東西。可是才短短幾天,就要被柳章趕回老家嗎?她不甘心。她還有很多東西想見識呢。江落站在蟲子屍體中,腦子裡飛快思考應對之策。柳章這人看起來軟硬不吃。
“我們可以合作。”江落道。無論如何,她必須想辦法留下來。
“你對我毫無用處。”
柳章冷漠無情,連個正眼也不給她。
江落道:“我能幫你殺人。”
柳章道:“用不著。”
江落氣急敗壞道:“傅溶說過要保護我,他不會趕我走的。”
柳章還是那副平靜面孔,道:“傅溶只聽我的話。”
江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