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修為淺薄 “憑什麼?”
街頭躺著一隻碩大的蠍子精。
從腹部斷開,分成兩半,切口銳利平滑。傅溶負劍而立,劍尖染著一點血。他背對蠍子的屍體,迎上了剛走過來的柳章。傅溶道:“舅舅,是隻蠍子精,已經被我殺死了。不知為什麼突然變異,蟄傷了五個路人。那些人都中毒了。”
柳章將手中瓷杯遞給他,“解藥,滴在傷口。”
傅溶端詳瓷杯,裡頭有幾滴紅色液體,奇道:“舅舅哪來的解藥?”
舅舅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竟然隨時帶著萬能解藥,正好解了燃眉之急。傅溶拿著解藥去救人。蠍子精被一劍捅死,中毒之人得到救治,沒有釀成大禍。巡防官兵及時趕來維持局面,傅溶跟他們的頭兒簡要說明瞭情況。此事發生得突然。
為了百姓安危考慮,燈會暫時停辦,實行臨時宵禁。
衙門的人守住各處路口戒嚴。
楚王府的馬車返回家中,時辰尚早,傅溶沒盡興。好好的燈會全被該死的蠍子精給毀了。江落也很不高興。從酒樓接她出來,一路上看著樣子挺生氣。她咬牙切齒,下嘴唇都咬破了,貓炸毛似的,存著一肚子火氣。傅溶跟她說話都沒聽見。
江落回到自己房間。
這一氣非同小可,她揚手打飛茶盞。餘怒未消。連傅溶送的那些胭脂水粉一併遭殃。她恨不得將屋子都砸了。有柳章在,這些破玩意都沒有用。她就算折騰得上天也會被柳章的五指山壓下來。短短一晚上叫她吃了兩次癟。擺明瞭是要跟她作對。她根本沒法對他視而不見。柳章必定會壞她好事。江落雙手撐在桌上,胸脯劇烈起伏,滿面怒容。
必須要想個辦法,否則自己還沒得逞,就會被他擠兌死。
竹屋內。
柳章從外頭回來,時辰還早。他在窗下看了會兒書。楚王府一般不用丫鬟伺候,僕人大多上了年紀。陳叔習慣親力親為,侍奉柳章身側。今天好不容易把殿下勸出去看燈會,結果沒一個時辰人就回來了。大家看起來都十分掃興,陳叔覷著柳章臉色。
“殿下今日看燈會可還盡興?”
陳叔給柳章斟了一杯清茶,“小孩子家不懂事,殿下別跟她一般見識。”
柳章翻開書卷,道:“你從哪看出我對她有成見。”
陳叔道:“方才下馬車,我看見那丫頭一副要咬人的樣子,小侯爺跟她說話,她走得飛快。小侯爺去追她,殿下忽然叫住小侯爺,問他捉妖案宗寫得怎麼樣。小侯爺明顯是忘了這回事,急急忙忙說自己馬上回去寫……寫案宗未必這麼急,殿下是故意支開他吧。”
“回來玩這麼久,還沒收心,不該提醒嗎?”
“您提點小侯爺那是天經地義的。”陳叔笑道:“可有些事,也該放手了。”
“你想說什麼。”柳章道。
“年輕人都是莽莽撞撞過來的。吵一架,明日說開了,就好了。殿下何必操這份心。”
陳叔說得很含蓄,點到為止。
該領會到的意思柳章都能領會到。
傅溶今年十七,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只有柳章還把他當孩子。
見柳章不接茬,陳叔沒忍住多說兩句,道:“小侯爺跟侯府關系不親,宮裡太後疼他,也不過逢年過節賞賜些東西。他如今大了,能有個人合他的心意,陪他說說話,也是好的。那丫頭出身貧苦,有些愛使性子,但我瞧著本性不壞。大家常見她跟螞蟻說話,想來是一個人孤單慣了,養成這怪癖,夠可憐的。”
“殿下既然同意留下她,便是她前世修來的造化。就算有冒犯之處,可饒恕的便饒恕,不可饒恕,也當做自家孩子訓誡教養,權當是為了小侯爺。”
柳章不鹹不淡道:“你下去歇著吧。”
陳叔道:“是。”
柳章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之人。江落這般黏著小侯爺,在長輩眼裡,大概是有失體統。規矩這東西一時半會教不會。陳叔無奈嘆氣。
夜半時分,竹葉翻湧成浪。
柳章在燈下獨自看書,一隻螞蟻爬上他的燭臺。燭油滑下,火苗噗得閃動。窗戶紙上湧上密密麻麻的黑點子,全是蟲影,從下往上疊,漲潮一般淹沒竹屋。順著門縫,窗戶縫,還有地板之間的縫隙。無孔不入。黑影繞著微弱燭光搖晃。無數蟲子四面八方朝書桌彙聚。
月下有人推門,影子橫洩在地,如一把利劍。
劍尖直指柳章。
柳章緩緩掀起了眼皮。
江落不請自來,很不客氣地撥弄他的筆架。
柳章八風不動,安之若素。
江落將手上辟邪珠遞到他面前,“取下來。”
柳章道:“那是你自己戴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