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霎時蒼白,目色中流露出祈求之意,指節越發用力捏得發白,種種落入江洛橋眼中讓她窒氣,愈發不忍如此對他。
可思及自己興許要遭的橫禍,婁氏的手段尚不清楚,眼下內憂外患,四方皆虎視眈眈,她無法確保自己安然無恙,更不想連累他多年的謀劃潰於一瞬,是以她心知殘忍,卻不得不這樣做。
於是,江洛橋冷眼看他:“裴恪,你聽好了,從前選你為夫婿,不過是我一時興起,不成想你竟當真了。”
“你是在與我玩笑?”
“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一個是有權有勢的小王爺,一個是行也不得的被棄庶子,換作是誰,會選你呢?”她彎下腰湊近他,突然彎起嫣唇,“不過是一時新鮮逗你玩罷了!”
裴恪眼睫輕顫,不願相信這是江洛橋說出的話,自己的自尊彷彿被丟進石磨中碾磨個幹淨,他簡直要被折磨得瘋了!
可他仍是不願就此放棄,雙手拉過她的衣袖,喉中溢位沙啞之聲:“你想要權勢,我日後都會給你的。”
他的謀劃近在眼前,不出一年,大郢便會天翻地覆,屆時權勢財帛可盡如囊中,絕不會有所虧待。
可江洛橋不願等,嫌惡地甩開了他的手,退開一步。
“我不想等了,你如今不過是踩在汙泥中的螻蟻,等到你捲土重來,猴年馬月呢?”
可以說,先前那些人瞧不起他,汙語入耳裴恪皆不在乎,可江洛橋不同,她是他捧在手心的人,是想許下一生的娘子,如今句句話都要踩在他的命脈看他斷氣,這要如何能接受?
“你當真選好了?”
再開口時,裴恪的嗓音已冷若冰霜。
江洛橋未作回應,越過他徑直進了府,在他未察覺之處,一滴淚悄然落地。
裴恪往夜空看去,沉靜的面色與那團積聚已久的陰雲相呼應,最後一抹月光消失殆盡,凹凸不平的青磚石震得他輕微顛簸,回到宅中時,已滿身披霜,毫無暖意。
尤七看出他心情不佳,未敢多嘴,倒是他自個兒開了口,“何事?”
尤七看他臉色作答:“郎君,是小九來了。”
“讓她進來吧。”
尤七對著自家妹妹擠眉弄眼,暗示她小心說話,好在這也是個機靈的,一下便懂了意思,於是收起平日裡略帶歡快的嗓音,將聲音壓低了不少。
“郎君,您讓我查的盧二娘子的身份,我查清楚了,她是……”
“不必說了。”
裴恪打斷她,兩兄妹一愣一愣的,相視不敢發一言,皆眼神交流,郎君與盧二娘子吵架了?
二人一同搖頭,又心有靈犀地主張退下。
“回來!”在兩人跨出門檻時,裴恪卻又改了主意,“說吧。”
“如今這盧二娘子是假的,她本名為江洛橋,是洛州醫女,師從她祖父江逢,後來江逢失蹤,便一路至京城,恰巧此時盧二娘子失蹤,機緣巧合之下便替了這身份。”
直至說完,裴恪的食指仍有節律地點著腿部,不知所思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