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控制不住自己,愈發靠近江洛橋,可她渾然未覺,雙手背在身後看著另一隻孔明燈問道:“那一隻是要做什麼的?”
思及此物,裴恪一下子覺得口幹舌燥,不知如何開口。
不過,江洛橋並未催促,耐心待他做好了心理準備,靜靜聽他言語:“這孔明燈,是為他準備的。”
“?”
他?
江洛橋不知他是何意。
隨後又聞他說道:“我心知你心中有一難忘之人,我願與你一同祈禱他來世順遂,不求你往後忘卻他,只求你放於心底,過好當下。”
提起此人,裴恪已是花了十足十的勇氣。
他心知江洛橋牽掛著一心愛之人,那人已離她而去,只是偶爾流露出深深的思念之情。他如今並無立場要求她忘記那人,也不敢開口問心中能否再裝他一人,只好迂迴地勸她放下過去立足當下。
每每想起那人得她惦念,裴恪皆日夜嫉妒得癲狂,可他怪不了誰,只好怨自己心動得太晚,如今話從口出,竟鬆了一口氣。
江洛橋沉思半晌,另一頭熙攘的叫賣聲傳來,二人獨站空橋之上,遙望一片繁華。
隨後,她心中瞭然,目中多了一寸哀嘁之色,緩緩蹲下身來,把頭埋進膝蓋中,整個人似乎變得嬌弱無助。
緊接著,腳邊傳來細碎的抽泣聲,裴恪慌了神,暗罵自己嘴賤惹她傷心。
可他的心陡然停滯,此刻江洛橋下巴抵在膝蓋上,哭得通紅的眸子巴巴地望著他,把下唇咬得幾乎要出血,三番四次想要開口都梗在喉間。
最後,她在他眼前落下兩行淚:“裴恪,我忘不了她!”
初次在河邊時,裴恪便覺著不對勁,江洛橋抱住他讓他莫要做傻事,總覺得是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後來大火之後,她紅著眼問他是不是想死,又望孤月思故人。
種種情景齊聚,裴恪便明白了,他能得江洛橋的獨待,是乘了另一個人的意。
可此時裴恪哪還顧得上吃醋,酸澀感遍佈他全身,他就這般定定地看著她,忘不了便忘不了吧,跟已逝之人計較什麼,總歸日後陪在身旁的人是他。
這般想著,裴恪自個兒心裡也好受多了,拍著她的發頂哄她:“那便不要忘了,這般難受,那便不要忘了。”
“是我害死了她……”江洛橋悶著,言語中帶著哭腔,“她先前提起過,可我那時太忙,竟不知那些欺她辱她之人這般過分,鬧得她要跳河自盡……”
這是她第一次向除了祖父之外的人提起朝荑,這是她心中永遠的苦痛,連同楚鶯兒一起,夜夜糾纏她的夢榻。
朝荑給她留了信兒,讓她莫要掛念,可身旁人忽地抽離一人又豈能習慣,她無意殺人,卻覺得自己是個儈子手。
裴恪依舊一言不發,只盼著能借此機會讓她發洩心底壓抑的悲痛,只聽聞她又斷斷續續提起:“她分明許配了一好人家,那郎君雖非大富大貴,卻是個敬她愛她的,往後的日子只好無壞,可我想不通,她怎能如此狠心……”
說著,她更加忍不住哭泣,淚水打濕了衣裙還不夠,橋上還盛了一小攤水漬。
裴恪卻是猛然怔愣,忽地有些迷糊。
許了好人家?敬她愛她的郎君?
江洛橋心底之人竟是個女子?那他這些日子豈非與一假想敵爭風吃醋?他都不免在心中笑話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