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裴恪。”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聲音沙啞,淚痕尚在。
“郎君,盧藺容沒來。”
尤七在門口盯了許久,未見一人。
“小九來了信,說是盧藺容歸家時與盧瑤貞吵了一架,談及歐陽進時還險些置她於死地,後被安國公夫人拘在院中。”
裴恪淨了手,屏退尤七,進了屋內。
江洛橋素面平躺著,臉上潮紅已退,冒了細汗,便知退了燒。
忽然,他聽聞床上人兒猛地震了一下,過去一看,卻毫無異樣。
正欲轉身時,卻被江洛橋攥住手腕,掌心緊貼著那處傷疤,人未醒,卻淚流滿面。
“別走……”她整個臉皺在一塊兒,抽泣著乞求,“祖父別走!”
隨後,她噤了聲,緩緩睜了眼,與裴恪四目相對。
“裴恪。”
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聲音沙啞,淚痕尚在,小鹿般迷離的眼睛像是要穿透人心。
那傷疤暴露在空氣中,她腦中又出現昨夜那無臉斷肢男子慘死的模樣,心都抽痛起來,哽咽地大口呼吸著,憋得整張臉通紅。
“你一定很痛吧。”她輕輕撫著這疤,仿若視為珍品,目光盡是繾綣。
裴恪說不上此刻是什麼感受,作惡之人此話多諷刺,可那張蒼白的臉滿是苦楚,他靜靜地瞧著,忍住沒把話說出口。
“郎君。”
尤七輕輕推門而入,江洛橋罷了手,轉過頭擦幹了淚。
他腳步頓住,眼珠子在而人身上打轉,最終定睛看著裴恪,不知該走還是不該走。
片刻後,江洛橋問他:“司農卿可有定罪?”
“昨夜梁府起了大火,至親僕從無一倖免,唯司農卿外出公幹獨活下來。”
得了命尤七便趕往梁府了,卻只見大火沖天,全府轟然倒塌,現出一大坑,奈何一片炭黑什麼也看不出。
江洛橋伸直了脖子:“我親眼所見,他分明在府中!”
“你方才說,梁府人員無一倖免?”
她又問,牙齒咬住食指眼淚直流。
她親眼見過裡面的惡臭,哀嚎聲還不停地在耳邊回蕩,想把那百八十人拉出泥沼,卻不料想惡賊走投無路毀屍滅跡。
那是許多條人命啊!她還答應了鶯兒回去救她,可那一別就是天人永隔。
尤七想問問裴恪要不要安慰一下,又不好問出口,只好作罷,答道:“是,火勢猛得很,屍體都成了焦炭,更甚者已是灰燼。”
江洛橋愈哭愈兇,已經喘不過氣來。
她甚少在旁人面前哭,可祖父失蹤、殘者被虐,成了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突然看向裴恪的雙腿,不敢想象他自腿傷以來受過何等折磨,若是碰上樑蒙松等只怕也是難逃一劫。
是以,她又抓住了他的手腕,似乎想以此印下那道疤。
“你不要那麼善良了,那些傷你之人罪該萬死,你可以反抗的。”
她說著,把頭埋進膝蓋裡。
從前覺得善意能化惡,可昨晚那一遭刻在心中,方明白善惡分明,能化惡者少之,若不能,只好以惡制惡。
裴恪忍讓許久,從不能換來善待,她早該清楚的。
裴恪目光稍顯柔和,另一隻手已經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