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青榕的反應倒是出乎意料,未見怒意,未見質問,反倒是闆闆正正地跪對著江洛橋,說道:“我沒本事,阿孃生了重病苦苦熬著,我知娘子拘了我阿孃,可娘子善心,亦為阿孃診治,青榕無以為報,若有需要,定當盡心盡力!”
江洛橋前兩日的確差人看住了青榕的母親,醫者不忍病患受這般苦痛,便診治了一番,不曾想竟得以換來青榕忠心,倒真是意外。
不過她覺得還是該說清楚:“你家二娘子失蹤與我無關,我此番進京只為尋親,並無害人之意,你若聽話,你阿孃便無事。”
“娘子放心,於我而言,您才是菩薩心腸。”
見江洛橋疑惑,青榕掀起衣袖,露出斑駁的青紫傷痕,其中還有燙傷、鞭傷各種,究竟得有多毒辣,才會對一個人折磨到這樣的程度,更何況此人在旁服侍了十餘年。
江洛橋見過傷者無數,如今這般仍是心有不忍,她拿出了自制的燙傷膏遞給青榕:“這燙傷膏是我自己做的,我試過了,效果奇好,不費什麼錢,你拿去吧。”
青榕致謝,留了藥膏,江洛橋見她分明有話要說可到嘴邊又吞了回去,便主動問了:“你還有何話說?”
青榕自覺不該多問,可她實在是好奇,天底下竟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娘子為何與我家二娘子生得如此相似?”
“有多相似?”
“倒像是雙生女。”
雙生女?
江洛橋也愣了,她自小便在父母身旁長大,從未聽聞有姊妹之類的,且安國公夫人似乎也並未有尋親之意,若真是雙生女,那生子的又怎會不知呢?
她只覺自己過於多疑,這世間之大無奇不有,許真有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異親姊妹呢?
後來,青榕又告訴她盧瑤貞左肩上做了個海棠花的刺青,以防萬一也去做一個為好。
刺青本作刑罰,為黥刑,後來自京城起一路風靡各地,得到不少官宦人家的喜愛。
江洛橋讓青榕畫了那海棠花的圖,待夜幕落下燭火燃起之時,二人便去了畫滿軒。
畫滿軒是京城最大的刺青鋪子,東家是個妖媚的女子,喚作嫻娘,頸上爬了一條盛放的紫藤花。
江洛橋圍了一面紗獨自入內,初次到此不免有些緊張,嫻娘似乎是看出來,親自接待了她,整個過程微痛,不過並未花費多少時間她便出來了。
此時人越來越多,你來我往的個個眼神不懷好意,一壯漢練了一身的腱子肉,在這冬月中還露著膀子,油膩的眼神將江洛橋全身都刷了一遍。
她壓下心中慌亂,低頭腳步匆匆,不料身旁一人將她一撞,轉了個身便落到了旁人懷裡,輕薄的面紗從一側滑落,現出俏生生的小臉。
男子獨有的氣息纏繞鼻間,迷濛的眼眸抬起,撞入郎君清墨般的桃花眼中,竟是裴三郎。
江洛橋迅速將面紗擺弄好,微微致歉,便欲匆匆離去,卻被方才那壯漢攔了去路。
“小娘子這是要去往何處?”
這大漢幾乎有江洛橋兩倍大,從眉中至眼下劃了一刀疤,調笑之時可見左上側一顆烏黑的牙齒,江洛橋左右瞧了瞧,那些人皆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下子不知如何脫身。
可惜此時不宜露面,否則有心人順勢一查便可知她的目的,今日這痛便算是白捱了。若非如此,她定會以安國公府的身份把此人嚇得抬不起頭。
她不說話,繞過他往外走去,豈料被一把拽了回來。
“不如與哥哥我回家如何?”
話畢,男人上前來,眼中泛著色慾的紅光,伴隨著一狡詐之聲,好色的醜態暴露無遺。
江洛橋想跑,奈何往哪一方都被堵住了去路,情急之下又見裴恪往外去,眼疾手快便抓起了他的手腕。
在他淡漠的目光下,江洛橋挺直了腰板,拉著他怒對那壯漢。
她說:“你可知,我是裴三郎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