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房間密不透風,視窗用舊報紙糊了好幾層,牆角隱隱的發黴味,床頭煙灰缸擺滿了煙蒂,唯一的優點是沒老鼠。
周蒼衡穿著毛衣將棉被裹得緊緊的,一晚上下來愣是一滴汗沒流,渾渾噩噩地聽到門開合聲,硬生生抬起眼皮警惕地掃一眼。
沒看到人影,後背先被人隔著被子抱住。
“是我。”吳景文手掌貼上他額頭,被依舊偏高的溫度愁的皺起眉,“燒怎麼不退。”
接著手指伸進他衣領往脊背上一探,一滴汗沒撈著。
“再給我顆藥。”周蒼衡勉強抬起手指著飲水機,“有水。”
“幸好我拿來了。”吳景文拿出那版昨晚上被他盯出花來的退燒藥,起身接熱水,半冷半熱調好。
周蒼衡只覺得床鋪一輕,不多久後被人扶著坐起來,睜開眼,面前手掌上躺著一顆退燒藥,比普通的藥丸大一圈,還沒糖衣。
苦得要命。
周蒼衡這人由於年年吃藥,加上逼迫自己再好好活幾年的念頭,他看到這顆藥的第一念頭就是想辦法把它吃進肚裡。
伸手將藥拿到自己手中,指尖劃過吳景文掌心,偏高的體溫撩得他掌心有些癢,吳景文一抬眼,就看到周蒼衡指甲摳著藥片企圖將它掰成兩半。
“我來。”吳景文遞過半顆藥到他唇邊。
周蒼衡微張嘴將它含走,就著吳景文捧著的杯子灌下去大半杯。
他嘴裡沒味,喉間火烤似的疼,這杯水彷彿久旱淋雨露,吳景文喂他多少水,周蒼衡就慢慢小口嚥下去多少。
“周蒼衡。”吳景文喚了他一聲。
周蒼衡別過頭不再喝水。
“現在的情況……”吳景文往他背後塞了個軟枕頭。
“他們以為是我自導自演。”周蒼衡疲憊地靠著床頭,沒等他說完就將一切猜得八|九不離十,“接下來準備怎麼處置我。”
“徐輒沒事,你可以跟我走。”吳景文覺得口袋中那張名片發燙,只不過不知該說什麼。
徐輒沒事,而逃獄殺人的案子還在查,周蒼衡沒有把柄被他們抓住,所以逃過一劫,但是不可否認專案組盯上他了,而且現在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個神經病。
阿平這一次又一次讓他在警察面前留下個大印象,這是極其不利的。
這一次是指紋,幸好他做了足夠的偽裝。
周蒼衡看穿他的猶豫,手指微微蜷緊,平淡說道:“他們怎麼說?說我可能有人格分裂,希望你帶我盡早治療避免報複社會?”
“……”
“你怕我嗎?吳景文。”周蒼衡不避不讓地直視進他眼底,“如果我真的人格分裂,並且幹了無法想象的事情,挑戰了律法與道德。”
就好比所有人都不想讓他知道的四年前,是周蒼衡將他帶到夜店,出現在碎屍案的附近,那張面孔下的靈魂似乎是那麼陌生。
卻與他從刀鋒尖上收回的生命息息相關。
“如果是這樣,我會親手將你送進去。”
周蒼衡一頓,眼底劃過絲道不清的複雜。
“但是。”吳景文話音一轉,單手抬起撐在他耳側,湊近了惡狠狠地說,“如果這一切並不真實,那你等著這輩子被老子關在家裡一步都不準離開。”
半晌,周蒼衡忽而勾起嘴角,彷彿寒冬末期忽至的春意,他說:“你帶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