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村裡老人的話,林先生是在等人。
可這麼多年了,誰也沒來過。
“那……您保重。”王小二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玄一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林間,才緩緩開啟酒壇。
濃烈的酒香撲面而來,他仰頭灌了一口,火辣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讓他感到一絲久違的暖意。
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滴酒不沾的暗衛統領了。
這些年,他只有在醉意朦朧時,才能短暫地擺脫痛苦。
酒入愁腸,恍惚間,他又能看見清輝殿的燭火,看見林霜執筆時微蹙的眉頭。
他喝得越來越兇,彷彿只有把自己灌醉,才能回到那個有他的殿下存在的世界。
酒壇很快見底,玄一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眼前一陣陣發黑。
他扶著牆走到床邊,從暗格裡摸出一個小木盒。
盒子裡是那枚碎成幾瓣的海棠玉佩。
二十年前那夜,他瘋了一般沖進溪水想要回京,玉佩碎了,他的心也碎了。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捨不得丟掉這些碎片。
他顫抖著手指撫過玉面。
“殿下。”他低聲道,聲音沙啞。
窗外,寒風呼嘯,卷著枯葉拍打窗欞。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連溪水都結了厚厚的冰。
玄一蜷縮在床上,粗麻被褥早已磨得發硬,卻抵不住從骨子裡滲出的寒意。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喉間湧上一股腥甜,卻懶得去擦嘴角的血跡。
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了。
這些年,他毫不在意自己的身體,酗酒、整夜不睡、在寒冬裡赤著腳踩進冰冷的溪水。
他像是故意在糟蹋這具曾經強健的軀體,彷彿只有疼痛才能讓他感覺自己還活著。
村民們都說,林先生是在等人。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等的人永遠不會來。
……
這一年的雪下得特別大。
玄一染了風寒,高燒不退。
村裡的郎中看了,搖搖頭:“這身子骨,早年糟蹋得太狠,如今五髒六腑都虧空了,扛不過去的。”
王小二紅著眼睛熬藥,王嬸坐在床邊,用濕布擦拭玄一滾燙的額頭。
“林先生,您喝點藥。”王小二扶起他,藥碗湊到唇邊。
玄一勉強嚥了幾口,卻咳得更加厲害,暗紅的血沫濺在粗麻被褥上。
“別……別費心了……”他喘息著,聲音輕得如同在風中飄蕩的蛛絲。
王嬸抹著眼淚:“您再撐撐,開春就好了。”
玄一搖搖頭,目光渙散地望著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