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溪水灌入口鼻,嗆得他劇烈咳嗽。
他的肺像是被千萬根鋼針攢刺。
遠處傳來村民的呼喚聲,火把的光亮在夜色中明明滅滅。
玄一卻不想動了,他仰面躺在溪水中,望著滿天星鬥。
銀河橫貫天際,牛郎織女星隔著天河相望。
就像他和他的殿下,永遠隔著無法跨越的鴻溝。
“臣,回不去了。”
他在潺潺水聲中喃喃自語,緩緩閉上眼睛,任由冰冷的溪水漫過耳際。
水底的世界很安靜,沒有思念,沒有痛苦,只有永恆的黑暗。
恍惚間他彷彿又回到清輝殿,沉香縈繞間有人輕聲道:“玄一,你永遠都是本宮的人。”
火把的光亮突然刺破黑暗。
張大膽粗糲的嗓音在岸上炸響:“林先生!”
玄一被人粗暴地拽出水面,夜風一吹,冷得他渾身發抖。
村民們七手八腳地把他拖上岸,王嬸的驚呼聲刺得耳膜生疼:“天爺啊!這身上燙得能烙餅!”
老村長顫抖著脫下外袍裹住他:“快!抬回去!煮姜湯!”
玄一卻置若罔聞,望著皇城的方向,眼神渙散。
月光照在他慘白的臉上,水珠順著睫毛滴落,像是流淚。
他痴痴的麻木的,任由村民將他抬回茅屋。
他的殿下,再也不會接他回去。
……
二十年光陰如溪水般流過。
玄一的鬢角早已斑白,眼角爬滿了細紋,曾經挺拔如松的脊背也微微佝僂起來。
那雙眼睛依舊鋒利如刀,只是眼底沉澱了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像是深潭裡沉了多年的鏽鐵,早已鈍了刃,卻仍固執地不肯腐朽。
他依舊獨居在那間小屋裡,每日劈柴、打水、幫村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林先生,這是新釀的米酒,您嘗嘗?”
王嬸的兒子王小二提著酒壇子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探頭。
玄一坐在門檻上磨刀,聞言抬頭,刀鋒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他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王小二鬆了口氣,把酒壇子放下,又遞上一包草藥:“娘說您最近咳得厲害,這是山裡的老參,熬湯喝能潤肺。”
玄一接過,粗糙的指節在藥包上摩挲了一下,低聲道:“多謝。”
王小二撓撓頭,欲言又止:“林先生,您……要不要搬去村裡住?這屋子太偏了,萬一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沒人知道。”
玄一搖頭,目光越過王小二的肩膀,望向遠處的山路:“不必。”
王小二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山路蜿蜒,盡頭隱在雲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