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殿下,連最後一眼都不屑施捨。
玄一摸到地上的陶片,在左臂內側劃下新的傷痕。
鮮血湧出的瞬間,他竟感到一絲快意。
這才是他該得的。
疼痛、孤獨、骯髒的慾望,這些才是配得上他的東西。
至於那些溫暖旖旎的夢境……
他攥緊玉佩,直到海棠花紋深深烙進掌心。
“不配。”玄一對著虛空呢喃,聲音輕得像嘆息,“臣,不配。”
……
青溪村的秋日總是來得格外早,山間的楓葉才剛泛紅,清晨的溪水就已經透出刺骨的寒意。
玄一蹲在溪邊,粗糲的指節浸在冰冷的水中搓洗衣物。
五年的山野生活讓他的面板變得更加粗糙,眉宇間的戾氣也被歲月磨平了些許。
唯有那雙眼睛依舊鋒利如刀,只是眼底沉澱了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林先生!林先生!”
孩童稚嫩的呼喚由遠及近。
玄一抬頭,看見村裡的孩子們簇擁著老秀才從縣城回來,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興奮的紅暈。
有年幼的孩子跑得太急,在溪邊的鵝卵石上絆了一跤,玄一伸手一撈,穩穩地拎住了小家夥的後衣領。
“謝、謝謝林先生……”孩子結結巴巴地道謝,臉蛋紅得像山裡的野果。
老秀才拄著柺杖走來,雪白的胡須在秋風中輕輕顫動:“林先生,老朽從縣城帶回些新鮮事,您可要聽聽?”
玄一擰幹手中的粗布衣衫,水珠滴滴答答落進溪中,“您說。”
“新君要大婚了!”老秀才按捺住八卦的激動,咳了兩聲,“聽說娶的是謝家嫡女。”
玄一的手突然僵住,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布料在他掌中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聲響。
“林先生?”老秀才疑惑地喚道。
“什麼時候?”玄一的聲音啞得可怕。
“下月初八!縣城裡都傳遍了,說是要舉國同慶。”老秀才突然壓低聲音,“聽說這位謝家小姐,就是謝雲卿謝大人的嫡親妹妹。謝大人知道不?那可是陛下的股肱之臣!”
溪水嘩啦啦地流淌,幾只山雀撲稜稜地從蘆葦叢中飛起。
玄一盯著水中自己破碎的倒影,恍惚間看見一張蒼白如紙的臉。
那是他自己的臉。
孩子們還在嘰嘰喳喳地問著京城的盛況,老秀才眉飛色舞地描述著聽來的排場。
玄一卻什麼都聽不見了,耳中只剩下血液奔湧的轟鳴。
“……據說婚服要用一百個繡娘繡上半年……”
“……禦街要鋪十裡紅妝……”
“……謝家小姐才貌雙絕……”
每一個字都像鈍刀,一下下剜著他的心。
“林先生?”老秀才見玄一臉色難看,擔憂地詢問,“哪裡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