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玄一入營第七日。
七日前,趙恆還能強撐門面。
此刻卻已露頹態——他每日要飲半壇禦賜的蘭芷醑,酒壇就擺在沙盤旁,混著北境的寒氣下嚥。
玄一沿著城牆巡視,手指撫過斑駁的箭痕。
在邊境的這些天,他已查到許多趙恆的罪證——
去年冬月,趙恆為向朝廷多討軍餉,竟放任北狄劫掠邊境村落;今春糧草不足,他又剋扣士卒口糧,將半數軍糧高價倒賣。
送這樣的敗類去死,他半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更何況,一切都是為了他的太子殿下。
想到這裡,就連眼前北境的嚴寒冰霜,竟也帶上了纏綿的意味。
“江將軍!”一名小卒突然撲跪在地,“求您救救李校尉!趙將軍要斬他!”
玄一腳步微頓:“為何?”
“李校尉帶人搶回被掠的婦孺,趙將軍說他違抗軍令……”
玄一閉了閉眼。
他記得那個李校尉,兩天前帶五十輕騎突襲北狄遊哨,救回二十餘百姓,自己身中三箭。
“帶路。”
刑場上,李校尉被按在雪地裡,後背箭傷崩裂,血染紅了半幅鎧甲。
趙恆醉醺醺地舉著令箭:“擾亂軍心者,斬!”
“且慢。”
玄一的聲音如冰刃破空。
趙恆手一抖,令箭掉在雪中。
“江監軍要幹涉軍法?”
“末將不敢。”玄一解下腰間佩劍,“只是李校尉若該死,末將願同罪——突襲北狄糧道的軍令,是末將下的。”
刑場一片死寂。
突然,圍觀士卒中有人高喊:“李校尉無罪!”
“無罪!無罪!”
聲浪如潮,驚得趙恆酒醒。
他盯著玄一平靜的面容,突然意識到——這個監軍,早已在軍中種下火種。
當夜,玄一帳中燈火通明。
“將軍真要這麼做?”王虎捧著北狄佈防圖,聲音發顫。
圖上標註著玄一親探的敵軍糧倉位置,墨跡還未幹透。
玄一用匕首削著木箭:“趙恆昨日密會北狄信使,許諾若退兵,願開朔方城門。”
“什麼?!”
“噓——”玄一突然吹滅燭火。
帳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是趙恆的親兵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