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忽然輕笑,指尖若有似無劃過他背肌:“三日前往太湖石縫塞松煙墨時,可曾想過會染上這等麻煩?”
玄一猛然抬頭。
燭光裡太子眉眼如畫,唇畔笑意卻讓他想起月下出鞘的軟劍——分明溫柔,偏教人脊背生寒。
“殿下早就知道……”
“知道北狄細作混進水匪?”
林霜忽然俯身,明珠流蘇掃過玄一頸側,“本宮還知道,上月秋狩那支本該射穿我咽喉的箭,是你用袖箭打偏,這才誤傷了禮部侍郎家的公子。”
藥香驀地濃烈起來。
玄一看著太子將染血的素絹投入火盆,躍動的火光在那張玉雕般的面容上投下陰影。
他突然握住林霜手腕,掌心溫度滾燙得驚人。
“臣的命是殿下的。”
玄一眼底翻湧著黑潮,傷口因劇烈動作再度滲血,“但殿下不該拿自己作餌。”
林霜任他握著,另一隻手撫上玄一眉骨那道陳年箭痕,露出些許懷念,“當年去白龍寺祈福,若不是你撲過來……”
話音戛然而止。
玄一突然將人抵在紫檀案邊,狼毫筆架翻倒,硃砂濺上太子雪青的袍角。
他盯著近在咫尺的唇,呼吸間盡是藥香。
玄一喘息著去夠太子的腰帶:“屬下……更關心殿下何時用那方澄泥硯墨。”
他記得清楚,那墨裡摻了能讓人慢慢瘋癲的藥引。
林霜低笑出聲,忽然扯過紗帳緞帶纏住玄一眼睛,“閉眼。”
聲音溫柔到可怕,“讓本宮,給你一場好夢。”
當玄一顫抖著在黑暗中承接太子的溫柔時,忽然想起六年前那個雪夜——
十四歲的太子殿下伸出手,把凍僵的小暗衛抱進暖閣。
從此小暗衛的眼晴裡,就只看得到太子一個人。
……
蟬聲在溽暑裡撕開一道粘稠的口子。
林千劫被鐵鏈絞在箭靶上時,正看見林燼指尖轉著的金翎箭。
箭簇在烈日下閃著寒光,像極了他母妃被賜死那晚,父皇腰間玉佩折射的燭火。
“五弟抖什麼?”林燼用箭尾挑起他下巴,“昨日往我硯臺摻松煙墨的膽子呢?”
林千劫盯著三皇子蟒袍上張牙舞爪的金線團龍,突然想起去年冬祭,這龍紋曾沾過杖斃的太監的腦漿。
喉結滾動,他擠出帶著顫音的笑:“臣弟……給三哥練靶子……”
第一箭擦著頸側釘入靶心時,林千劫嘗到了舌尖咬破的血腥。
第二箭貫穿袖管,箭桿刮過尺骨的劇痛讓他眼前炸開白光。
當第三箭紮進腰側時,他終於發出幼獸般的哀鳴——
這聲音取悅了林燼,他大笑著再度挽弓搭箭。
“父皇說了,”箭矢破空的尖嘯中,林燼的聲音混著蟬鳴飄來,“我的騎射該見見血。”
有溫熱的液體順著大腿內側流下。
林千劫分不清是血還是失禁的尿液,就像他分不清耳畔嗡鳴是失血還是瀕死的徵兆。
鐵鏈勒進腕骨的疼痛突然變得遙遠,恍惚間看見林燼拿著什麼湊近——
是禦膳房裝殘羹的陶盆,邊緣還沾著飯粒。
“吃啊。”林燼揪著他頭發將臉按進餿臭的混合物裡,“狗奴才不就該舔食?”
腐壞的肉糜堵住鼻腔的剎那,林千劫想起被按進太液池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