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赤足踩過濕潤的泥土,苗銀腰鏈隨著彎腰採藥的動作垂落,在夜交藤泛藍的葉片間晃出細碎星芒。
青冥捧著玉衡留下的跳舞薊,發梢沾著糖漬梅子的甜香,忽然怯生生扯了扯他衣角。
“公子真要救那個兇仙君?”小花靈指尖戳得跳舞薊扭成麻花,“他徒弟那般壞,萬一……”
山風掠過藥圃,驚起幾粒螢火。
林霜屈指彈飛青冥發間的辛夷花瓣,銀鎖墜子擦過少年鼻尖:“小管家公怕了?”
“才不是!”青冥委屈跺腳。
話音未落,玄金袍角掃過籬笆。
淩霄倚在紫竹旁,劍穗霜紋映著晚霞如血:“天地鐘乃人道氣運所化,區區功德反噬——”
“連你衣角都碰不到。”
青冥眼睛倏地睜圓,糯米團子似的一彈,撲到淩霄跟前:“當真?”
“當年魔尊焚城,三十萬冤魂的怨氣都被天地鐘震散。”淩霄輕點少年眉心,“天權那點功德……”
他瞥見林霜似笑非笑的眼神,突然哽住。
藥香忽然濃烈起來。
林霜掐斷的夜交藤滲出靛藍汁液,苗銀耳墜隨偏頭的動作晃碎霞光:“淩仙長今日話多得很。”
淩霄耳尖微紅:“實話實說。”
“最近讀史,魔尊焚城那年,天權以身為祭,在北疆豎起百裡冰牆。”林霜緩緩開口。
淩霄的手倏然收緊。
他想起問道崖石刻上的記載:銀發劍修獨守孤城半月,玄鐵重劍劈出的裂紋裡,至今還能挖出魔族的焦骨。
“天權庇護過蒼生。”
晚風突然變得粘稠,青冥忽然小聲問道:“公子是可憐他?”
“是敬他。”
林霜摘朵辛夷別在耳後,懶散道:“答應是答應了,你們想要什麼好東西列個清單,讓長老們割割肉,過這村就沒這店了。反正你家公子是一點把握都沒有啊,那老東西也不一定能搶救回來。”
……
次日晨光為霜華殿的琉璃瓦鍍上金邊時,林霜拎著千年雪魄的玉匣踏過門檻。
冰晶凝結的根須撞得匣壁叮咚作響,像極了苗寨姑娘出嫁時的銀飾撞擊聲。
“滾出去!”
天權的暴喝震得梁間蛛網簌簌落灰。
林霜倚著朱漆剝落的殿柱,看那枯瘦老者裹著松紋鶴氅,銀發亂如霜草,偏生還要挺直脊樑端坐主位。
半透的屏風映出他嶙峋側影,恍若一柄插在劍冢的殘兵。
“您這待客之道……”林霜掀開玉匣檢視,雪魄清冽的寒意漫過腐朽藥香,“比寨子裡咬人的瘸腿老狗還兇。”
玉樞長老端著藥盞的手猛地一顫。
瓷碗墜地的脆響中,天權枯枝般的手指已凝出劍氣,卻在觸及林霜衣角時碎成冰晶——
他連維持劍氣化形的靈力都所剩無幾了。
“別瞪我呀。”林霜將玉匣關上,免得走了藥性,“是玉衡老頭求著我來的。”
他一笑,開始習慣性胡說八道:“您猜他說什麼?他說您半夜咳血都在喊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