瓔婕妤神色不變,慢條斯理的將簪子最後的護理工程做完,然後輕輕合上匣子,緩步走出內室,就見到了自己的另一個侍女汝琅瞪大眼睛,滿臉呆滯的望著地上躺著的屍體。
瓔婕妤雙目含笑的望著她,也不說話,就見汝琅直接跪下,掏出自己的帕子,緩緩的擦起地上的血跡。
瓔婕妤忽然愣住了,地上那麼多血,只單單憑著汝琅的一張手帕,並不能擦完,但她卻倔強的努力著,帕子浸滿了血,她便撕下自己的衣袖,一點一點緩慢而又堅定的擦拭著地上的血跡。
瓔婕妤沉默了半晌,她忽然蹲下身手裡還捏著那串已經陪了她不知多久的佛珠。
汝琅的身體明顯的一顫,瓔婕妤卻緩緩的伸手拔下那死去的宮女頭上所帶的髮簪。
簪子本不是這些宮女應該帶的東西,瓔婕妤平靜的想,然後緩緩的將那宮女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扔給汝琅:“用這個擦。”
脫完之後,她望著手裡的髮簪笑起來,然後眼神猛地一變,簪子毫不留情的劃爛那死去宮女的臉一下又一下,最後劃的血肉模糊,再也看不出以前的面容。
瓔婕妤滿意的收回手,又將那髮簪重新插回死去的宮女頭上。
檢查了一遍,她身上沒有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后,瓔婕妤輕聲對汝琅道:“我先前給過你機會讓你跑去叫人,但你既然選擇包庇我,怕是今後就再也下不了這條船了……”
汝琅面容平靜,只是嘴唇有些泛青,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就見瓔婕妤伸出還帶著一絲鮮血的手緩緩的撫了撫她的頭髮,語氣頗為憐愛:“左邊院子裡有一口廢井,一會兒夜深了,我們就把屍體丟進去吧。”
汝琅僵硬的點了點頭,瓔婕妤卻伸手將她拉起來將自己桌子上還沒喝完的粥遞給她:“嚇壞了吧,喝口粥壓壓驚,只是大概有些涼了,你莫要嫌棄才好。”
汝琅不敢違背,端起粥一口一口的喝著,瓔婕妤笑起來,這粥裡自然是有圖的,只是不致命罷了,但也需要時常服用解藥。
眼看著汝琅喝完,瓔婕妤神色更加舒緩了。
屋子裡焚上了濃郁的佛香,遮掩住了驅散不去的血腥氣,汝琅跟著沉默的收拾著屋子,眼神有些呆滯。
瓔婕妤帶著汝琅拋完屍之後,就找到了一把剪刀,然後緩緩的跪在自己一直侍奉著的佛像面前,近乎虔誠地叩了一個頭。
“這皇宮宮闈啊,就是一個巨大的染缸,哪有什麼出淤泥而不染,在這裡,能夠不染的,大概都已經死絕了吧……”
瓔婕妤叩完頭之後,緩緩的直起身子,口中低笑著說起來:“琴妃和我,可都是被潑了一身的髒水呢,大概也只有你全身而退了吧,這可真是奇怪……”
“我從十六歲跟著皇上,從皇子府到皇宮,風風雨雨已經過了二十多年,雖然現在在你們眼中大概是個不得志的小妃嬪,但我也不見得過得不好,只不過是懶得跟你們爭鬥罷了。”
瓔婕妤面色平靜的說著,一手抄著剪刀,一手緩緩的撩起自己的長髮,一點一點的剪落。
青絲落在地上,映著火光,有著別樣的淒涼和美麗,瓔婕妤就這麼一點一點的自己剪著,剪完之後,她又拿刀子,將剩餘的碎髮全部刮乾淨,然後自己找了一頂尼姑的帽子,戴在了頭上。
接著,她將碎髮收集起來,拿起先前擦血用的帕子和死去那宮女的衣裳,在佛前一把火點燃。
大火瞬間燃燒起來,瓔婕妤將自己的青絲投入火光之中,忽然道:“皇后姐姐……也不對,論年紀,我應該是叫你妹妹的。妹妹啊,若當初,你不偏愛我,大概現在依然會活得很好吧……”
一聲輕笑傳來,不知是歡喜還是譏諷。
南安皇宮那麼大,向來不受寵的妃嬪身邊忽然少了一個宮女,誰也不會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