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裡邊。
一片死寂。
今日溫陵百姓都是來看唐縣令是如何為許博文主持公道,但萬萬沒想到苦主竟然會上吊自殺。按照大乾刑律,若是苦主意外身亡,審訊便要中止,無法繼續進行。
然而,令眾人萬萬沒想到的,唐逸竟然敢當場怒叱城主大人!
剛剛賈似言見唐大人對城主如此客氣,還意為唐逸這次會有所收斂,現在看來,唐逸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唐大人壓根就沒把城主放在眼裡。
反倒是城主陳津,臉上笑容微滯,直接當場愣住了。他心裡邊難以置信,這唐逸竟然敢當著無數溫陵的百姓的面訓斥他,氣得火帽三丈。
但想起書房那一紙書信,御史有可能身藏在衙外,此事不可衝動。
陳津平息心中怒意,淡溫和一笑道:“這案件自然是由唐大人你來主審。”
唐逸目光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陳津嫌棄道:“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你——你——”陳津臉上的肌肉抽搐著,虎目瞪向唐逸,卻氣得遲遲說不出話來。
唐逸瞥了陳津一眼,御史巡察溫陵的訊息,連師爺賈似言都已經收到,陳津作為溫陵城城主,自然是不可能不知曉。
再者,陳津突然過來主審,這事本身就透著蹊蹺,估計此次便是要過來為難他。既然城主有意要來為難他,唐逸自然不可能給他好臉色看,氣死人的事情誰不會吖。
當然,主要還是唐逸現在心裡邊怒火太盛。
唐逸臉色稍顯柔和,看著老婦,溫聲說道:“你手上那一紙書信,可是許博文寫的?”
老婦將信紙遞給衙役,已是哭得頭髮散亂,嘶啞著喉嚨,哭喊道:
“青天大老爺啊!我這是造得什麼孽啊!
我如今兒媳婦不檢點讓我兒蒙羞,想不到我兒也離我而去了!
為什麼要留著我這賤骨頭活在世上啊!!!”
唐逸看來一眼信紙,沒有咬文嚼字的敘述,反而像是自己的內心獨白。
【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情薄,苦多。
唐大人,原來不是人人都像學生這般,念舊重情到骨子裡還落得學生這般窩囊廢的難過。
學生躲在牢房裡邊,每天就像個乞兒般站著、跪著在牢房裡邊。披頭散髮蓬頭垢面讓人看了便不想靠近地在跪著,膝蓋下面是帶著刺的溝壑,磨來磨去膝蓋上的痂又裂開,於是滿腿鮮血淋漓,錐心的痛感包裹了整個罪孽的身體。
然後,
跪著,
像是可憐的乞丐不斷乞求著老天爺,希望他能憐憫我,將吳氏還給我。
不過,
多虧縣衙大人您,學生才真正知曉,老天爺真的什麼狗屁都不是啊。
這世上什麼都不是,就連學生活著什麼也不是。
這些時日街坊都在嘲笑學生,指著學生臉面,罵我是個窩囊廢,被媳婦戴了綠帽子。
但學生到底做錯了什麼?
我明明是愛著吳氏,為什麼倒頭來所有人都指著我,罵我是個老實人,窩囊廢?
學生不是!
學生只是一個骨子裡邊冥頑不化的人而已。
學生不是老實人!
學生也不怕死!
學生死了只是想證明,我連死都不怕,我根本不是窩囊廢!!!
或許,
學生活著只會給先生您帶來更多的麻煩。
娘……孩兒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