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3EP1：巴別塔（14）
【因為他是鋼鐵之人，所以他夢想著一切偉大的事情。他無法夢想著一個玻璃杯、一把茶匙或一塊糖。】——凱恩，1925年。
……
夜幕籠罩之下，一輛滿載貨物的貨車搖搖晃晃地駛向被山丘懷抱著的目的地，並在進入地下車庫之前先接受了附近安保人員的檢查。透過了外部檢查後，貨車順利地來到地下車庫內，在那裡還有另一輪更嚴格的檢查在等待著它。盡職盡責的安保人員按照清單上的記錄核對著食材採購結果，並對其中的所有食材進行了反覆掃描。
“Не повезло, ребята.”在無人機的協助下完成了所有檢查工作後，安保人員們鬆了一口氣，像往常那樣對他們的同事道謝，“……這附近最近也不安全，純源組織的人昨天在市內引爆了炸彈。那群瘋子……嘴上說著要反抗聯邦，行動起來就只會去攻擊無辜平民。”
“在偏遠些的地方，他們只會變得更加大膽。”兩名穿著護工制服的職員離開了貨車駕駛室，向著不遠處的電梯走去。他們身上的白色制服和口罩上都印有醒目的【聖格奧爾基精神衛生中心】字樣，那些安保人員的制服上也有著不那麼醒目但依稀可見的標識。“該早些休息了，我們上樓吧。”
甩開地下車庫裡巡邏的安保人員後，兩名戴著口罩的護工來到電梯間外，在這裡還有另一次身份檢查等待著他們。這次他們沒有急於上前，而是先等待了數秒，才不約而同地摘下口罩。展示真面目的環節只持續了片刻，待到安全門開啟後，兩人匆忙拉好口罩，來到了比地下車庫明亮得多的電梯間內。
“按照之前的計劃……我去接管安保系統，你來確定目標位置並做好疏散準備。”如果碰巧有隱姓埋名的天人組織成員混跡於方才的安保人員隊伍中，那麼他們或許有機會認出眼前兩個冒充精神病院護理人員的不速之客。不過，過去幾年裡頻繁潛入各類設施的剎那和馮恩不會在危機四伏的環境中放鬆警惕，他們對於如何在四處調查期間防止周圍人員察覺自己的真實身份都有一套心得。“目標的化名是利奧·齊格（Leo Sieg），左臂是義肢，特徵很明顯。”
“嗯。”
“嗯？”
“這是在任務期間。”剎那簡短的回答了一句，就不再理睬馮恩了。在最近一段時間的相處中，他明顯感覺到馮恩對過去的天人組織存在某種偏見。這可能是因為馮恩原本就不贊同天人組織和伊奧利亞·舒亨伯格的理想，也可能是因為最初和天人組織接觸時據說被VEDA下達了【要麼說服其加入天人組織要麼消滅】這一特殊處理意見的馮恩反而並未被選為四名高達駕駛員之一。不管背後有什麼緣由，他都沒興趣和馮恩爭吵。“……電梯到了，我們得趕快行動。”
位於山區附近的聖格奧爾基精神病院，名義上只是一個普通的民間精神病院而已。這家精神病院與其說在治療精神病患者，不如說專門在收容已沒有治癒希望、徹底成為累贅的重度精神病人，然而就連這表面上的業務也基本是虛構的：根據色雷克斯博士蒐集的情報，該精神病院最近幾年來成為了幫助地球聯邦處理棘手人物的幾十個或幾百個精神病院之一，被收治的聯邦公民包括既不能勝任戰鬥任務也無法迴歸社會的超兵、抱著舊國家觀念不放的公眾人物以及其他一些原本關押在人革聯境內但因【莫斯科】和【俄羅斯】的界限消失而被送還AEU的特殊犯人。
……近期，一些冒險跨過高加索山脈的阿扎迪斯坦難民也被納入了收治範圍。
正是因為聖格奧爾基精神病院的業務範圍在最近一年來擴張得過於迅速，它的保密工作不可避免地出現了漏洞，色雷克斯博士才得以透過多方渠道一窺精神病院內的秘密。儘管GLA把所有病人都帶走肯定會給地球聯邦（以及可能與此有關的利邦茲一夥）帶來不小的麻煩，不想在北高加索東部地區和聯邦軍大打出手而且十分懷疑屆時色雷克斯博士能否安排安全撤離計劃的阿杰姆貝只打算救走能在戰鬥中發揮一技之長的超兵。他期待著人革聯訓練出的這種特殊戰鬥機器能在戰場上發揮作用，免得被迫在某些場合與聯邦軍正面作戰的GLA落得一觸即潰的狼狽結局。
“假如斯帕克沒能成功地利用鎮壓模式麻醉所有安保人員，我們就得啟動B計劃、假裝我們要搶劫精神病院了。”羅馬黑人自己和冒充本地居民的色雷克斯博士躲在精神病院背靠的山丘後方一輛藏在林子內的麵包車中，距離行動地點不算太遠。行動開始前，色雷克斯博士精打細算地規劃了數個撤退方案，每一個撤退方案几乎都能解答阿杰姆貝心中和GLA當年在EU發起的幾次襲擊有關的疑惑。“其實鬧得大一些……說不定更有利。麥克尼爾是怎麼說的？只要操縱輿論得當，公眾就不會把聯邦軍的失利視為聯邦衰弱的證明，反而會將其歸咎於各方對聯邦控制力的抵制。”
“聽到你這麼說，我有點……不知所措。”阿拉伯人生化專家睡眼惺忪地倒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說，他以為自己會很厭惡這種手段，“混淆是非、顛倒黑白的宣傳手段，是我們每次指責你們還有美國佬的時候絕對不能忘記的部分。”
“事實證明你們厭惡它只是因為你們沒有開動同等規模宣傳機器的能力罷了，再說我也不認為那算是什麼資訊汙染。任由不真實的資訊到處蔓延、干擾公民們的想法而不採取措施，那才是犯罪。”阿杰姆貝爭辯了兩句就停下了，他知道自己就此深究下去只會導致他和色雷克斯博士之間的關係惡化到對合作有害的地步。“……容我問一句，你們就沒幹過類似的事嗎？你們畢竟從NOD兄弟會繼承了許多手段。”
連日來疲勞過度的色雷克斯博士似乎不想和阿杰姆貝繼續理論，而是把座椅放平、開始打盹。僅有他和其中少數參加此次行動的GLA士兵能夠在街頭隨意活動而不引起當地人懷疑，因而阿杰姆貝不得不把所有需要拋頭露面的工作委託給色雷克斯博士。雖然失去了阿杰姆貝那總是徘徊在自己耳邊的喋喋不休質疑對色雷克斯博士而言無疑降低了他的壓力，但躲避聯邦軍和ALAWS的明察暗訪卻又是另一回事了，尤其是當他們的行動目標顯然受到二者之中至少一方的保護時。
先前的偵察結果表明，即便馮恩·斯帕克發揮出那出神入化的駭客技術、成功地滲透了精神病院的電腦網路，可用人員和裝備有限的GLA也難以在缺乏內部人員配合的情況下從精神病院中救走那些病人。正當阿杰姆貝準備考慮強攻時，純源組織冒失的襲擊行動給他和色雷克斯博士提供了良機——一部分以精神病院安保人員身份活動的聯邦軍被調往更北方的居民區和交通線搜尋純源組織的蹤跡了。
想必那些聯邦軍官兵得知精神病院遇襲後會寢食難安的。
主要滲透工作交給了剎那和馮恩負責，後者在之前的幾次近距離偵察中成功地摸清了精神病院內的裝置狀況並對症下藥、確保兩人能順利地混入精神病院。透過外部安全檢查後，下一步就是滲透安保設施和尋找待救援病人。等到大半個精神病院都陷入昏睡後，準備已久的GLA武裝人員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化名【利奧·齊格】的超兵和其他有價值的病人一併帶走。
但成功透過安全檢查以及當著精神病院內巡邏的安保人員的面開啟需要皮下靜脈掃描驗證的安全門並不能賦予剎那在精神病院內四處隨便活動的理由。走廊上的安保人員沒有想象中那樣多，自小就以KPSA兒童兵身份戰鬥的剎那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人對自己的戒備，彷彿護理人員夜間來到病房外四處觀望是他們平日從未見過的不可思議之舉。
“馮恩，這裡有另一個機房。”不想提前和安保人員大打出手的剎那隻好在確認了利奧·齊格的位置後轉身離開，這時他注意到這層樓的盡頭還有另一個不曾出現在事先偵察結果中的機房。儘可能地壓低音量的剎那裝作閒庭信步地靠近機房，同時估計著身後那名在T字型走廊上巡邏的安保人員轉到下一條走廊上的時間。“……你在控制中心嗎？”
“當然，只是過程沒那麼順利。那幾個不識相計程車兵不僅不讓路，還敢攔著我一直追問下去，我只好先把他們所有人痛打一頓了。”對著螢幕研究該怎麼靈活調動這些防禦設施的馮恩滿不在乎地說，為了速戰速決，自己不得不當場擰斷幾個安保人員的脖子，“……找到你說的機房了，這機房的狀態很奇怪。先給你授權，免得你被擋在外面。”
得到馮恩的保證後，剎那以最快速度靠近機房、趕在另一頭的安保人員返回之前進入了機房內部，這樣一來那名喬裝打扮的聯邦軍士兵大概只會以為剎那順路從附近的樓梯離開了。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僅能憑藉電子裝置的光亮勉強辨認障礙物輪廓的剎那不想打草驚蛇，儘管多年來形成的直覺很快令他相信這房間裡除了他之外沒有其他還在活動的人員，他還是等待了好一陣才來到開啟照明燈的按鈕旁、驅散了房間內的黑暗。
“看上去是個普通的機房，但機房另一側有不知通向何處的樓梯。”這節外生枝的發現並不在剎那原本的行動計劃中，而且這機房看上去也不會影響馮恩稍後給整個精神病院的安保人員送上一份大禮。“馮恩，這間機房是用來做什麼的？”
“想知道就自己找辦法弄清楚，我可沒這個義務——”
監督著行動的阿杰姆貝也聽到了剎那和馮恩之間的對話，他不禁有些為馮恩完全不為團隊行動考慮的作風感到頭疼。事已至此，為當初的決定後悔也晚了，為沒法把麥克尼爾找來教訓馮恩而遺憾的羅馬黑人只得一面勸說馮恩配合剎那、一面向剎那詢問那機房內裝置的特徵。透過巧妙地騙過了安全檢查的隱形眼鏡，剎那將自己看到的一切傳輸給了等候在精神病院之外的阿杰姆貝。發現伺服器裝置上竟然有天西機械公司標誌的阿杰姆貝大吃一驚，連忙叫醒了剛睡下不久的色雷克斯博士。
“……我記得，他們好像沒有生產或組裝網路伺服器的業務部門。”阿杰姆貝神色凝重地盯著色雷克斯博士，後者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和自己相同的念頭。為了防止團隊的存在被VEDA估計到而成為了麥克尼爾等人與GLA聯絡中介的天西賢治看來又偷偷拓展了新的市場。“斯帕克，這不是小事……天西機械公司是和我們爭奪仿製奈米機器人市場的重要競爭對手之一。能瞭解這些伺服器的工作狀態嗎？”
“哦？原來你們是競爭關係啊，我還以為你們是合作伙伴來著。”馮恩沉默了片刻，同意幫助阿杰姆貝弄清伺服器的內部情況。幸虧周圍的環境不允許他肆意張揚地大笑起來，不然他多半會為自己無意中的小收穫而洋洋得意地慶祝一番。“好，我查明白了。這是離線執行《MS世界》的網路伺服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