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DEP4：戰壕（13）
【兄弟，你需要從歷史中吸取教訓。如果你想要灌輸恐懼、在你的對手心中激起恐懼，你應該效仿日本的武士。第三次世界大戰期間的日本人擅長製造這種戰場上的惡魔形象，正是他們的出現讓敵人望而卻步……一定程度上推遲了其滅亡。】——凱恩對馬西昂，2035年。
……
“……這就是我最擔心的第一件事。”
直到確認整個航標中的敵人都已經放棄抵抗之後，德羅和其他攻入航標中的太空陸戰隊士兵們才終於多了些在太空時代最輝煌時期造物中瀏覽觀光的閒情逸致。這座大小相當於一座殖民衛星——也許是兩座甚至更多——的太空巨構，其內部複雜的空間結構和多種多樣化的功能區滿足了聯邦軍士兵們對宮殿這一概念的一切想象：不必說有數百名敵人盤踞在這裡，哪怕再多上幾千人，航標內部都不會顯得更加擁擠。在為舊時代創造的奇蹟而讚歎的同時，幾乎忘記了自己身為人類的其他訴求的太空陸戰隊士兵們罕見地考慮起自己以後的人生來。戰爭總會有結束的那一天，也許他們能夠幸運地見證那一刻的到來，在那之後從復仇者的命運之中解脫的他們必須鼓起勇氣繼續生活下去。
聽著身旁戰友們七嘴八舌的討論，德羅有些沉不住氣了。他不願在這裡聽到和這場戰爭無關的話，也不願去設想戰爭結束以後的生活。該死的維甘人毀掉了他原本的人生軌跡，而他該做的就是將餘生投入到復仇之中，直到維甘人付出相應的代價為止。世間的一切榮華富貴都不能說服他放棄自己的復仇，更何況那種生活本就與他無緣。
“隊長，你也不能一直這麼嚴肅。”和德羅一起前往電梯的太空陸戰隊士兵們試圖說服德羅也加入到討論中，他們之前的嘗試總會以失敗告終。“……如果我們能擁有和這座航標一樣大的房子就好了，每個人都能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地球上的人口畢竟還是太多……殖民衛星又太少。”
“說句公道話，戰爭結束之前考慮自由生活沒有任何意義。你們覺得呢？”德羅白了那些資歷較淺的戰友一眼，心裡多少有些失望。他聽說這些人和他以及最早一批行動隊成員有著類似的背景，但事實證明類似的經歷不見得一定會帶來類似的心態。“如果維甘人能輕而易舉地把殖民衛星推下來、砸在我們的頭頂，就算我們買下整個地球也沒有用……麥克尼爾上尉是這麼想的。”
“哦，原來你們在這裡啊。”這時，麥克尼爾的聲音從通道後方傳來，德羅等人連忙抓住附近的把手、停止前進。他們分明見到麥克尼爾帶著幾名太空陸戰隊士兵急匆匆地從他們來時的方向趕來，看樣子也要乘坐電梯向航標下層轉移。“剛才我們在垃圾回收中心有新發現……跟我去那邊看看，德羅。其他人繼續按原計劃行動，不得有誤。”
不必麥克尼爾主動挑明真相，德羅也猜得到不久前一定有人發現了航標中可能存在的秘密設施。畢竟，這座航標實在是太大了，大到別有用心之徒可以輕易地在其中劃分出新的功能區、另設機構而不被察覺。話雖如此，對麥克尼爾此行的真實意圖仍然一無所知的德羅並不明白這裡還有什麼值得麥克尼爾重視，但長期跟隨麥克尼爾作戰的經驗告訴他，這值得麥克尼爾分外重視的秘密一定同精神空間有關。
“我猜，敵人在這裡進行些和精神空間有關的研究。”德羅主動來到大型運輸電梯前，幫麥克尼爾按下了按鈕，“他們不可能平白無故地從維甘影響到地月圈……要麼藉助了中轉站，要麼把指揮中心放在距離地月圈相當近的地方。”
“不止如此。這裡的敵人多半都是A.G.前地球人……和我一樣。”麥克尼爾有些苦惱地說，他幾乎可以斷定航標中有專門用於儲存A.G.前地球人的冬眠設施，而且早已落入敵人掌控之中。“這就是我最擔心的第一件事……你看，A.G.前地球人目前是一個相當特殊的群體，他們因被切斷了和當前時代的聯絡且沒有在這世上立足的基本身份資訊而受到聯邦的牽制，如果維甘人恰到好處地向他們示好，後果會很嚴重。”
“您這話說得就好像您自己不是一樣。”德羅啼笑皆非地看著大言不慚地以置身事外的口吻議論A.G.前地球人尷尬處境的麥克尼爾，“……那第二件事呢？”
“誰讓你問第二件事了？”
“行，那我們還是說說第一件事吧。”德羅若有所思地說，如果維甘人廣泛利用分佈在地月圈之外的A.G.前地球人滲透地球聯邦，這就可以解釋地球聯邦試圖利用維甘人的遺傳病特徵尋找維甘間諜的嘗試均宣告失敗的原因了。“想憑這幾年的時光糾正過去四十年的過失，實在是太困難了。有什麼我能做的嗎？”
“控制住設施入口，僅此而已。”隔著金屬防護網看到大型運輸電梯轎廂緩緩駛來的麥克尼爾稍加思索，又提醒德羅記得稍後把羅根直接放進來，“我已經通知謝菲爾德中尉來現場調查了，他很快就到。”
電梯一抵達目的地，麥克尼爾沒有片刻遲疑地順著艾烏巴太空陸戰隊的指引來到垃圾回收中心邊緣一處不起眼的小門附近，在謝爾蓋·弗拉基米爾的帶領下進入了一條蜿蜒曲折的通道。眾人順著通道向上攀爬了約半分鐘，前方豁然開朗，映入眾人眼中的是一處高數千米的巨大開放式設施，這裡原本應當用於航標內運輸超大型裝置或貨物，如今則被佔據這裡的敵人改造成為了用於研究不可告人之物的秘密基地。
基地內的人員都已經被馬卡洛夫的手下擊斃或俘虜，那些得到了回收物資許可的艾烏巴太空陸戰隊士兵正在搬運基地內無關緊要的物品和裝置。自知無法阻止馬卡洛夫所部公然搶劫的麥克尼爾並不想多管閒事，只要馬卡洛夫等人把重要機密留在原地、不破壞資料和情報，他仍然願意把這段特殊的合作關係維持下去。
站在基地底部，麥克尼爾仰望他的視線無法清晰觸及的基地上半部分，盡頭的燈光令他恍惚間產生了一種錯覺，彷彿自己正在仰望不屬於凡間的天國。過去的教堂喜歡使用類似的採光方案大概也是基於同樣的原理，雖說麥克尼爾不太願意去認真地分析過去的諸多傳統。他一面在基地中漫步，一面仔細地觀察著附近呈圓筒狀的牆壁，並不出所料地找到了明顯的窗格形狀輪廓。有理由認為這裡絕對不會是停屍房的麥克尼爾隨後找來了被抓獲的技術人員，要對方提供和沉睡在牆壁中的人員有關的詳細資料。
本以為能輕而易舉地憑藉武力手段和少許勸告說服這些技術人員投降的麥克尼爾失算了。儘管這些技術人員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且疑似沒有機會銷燬此地的機密資料，表現得相當糟糕的他們不約而同地對麥克尼爾等人罵不絕口、聲稱總有一天要把骯髒的地球人雜種殺得一個不剩。有些無奈的麥克尼爾只得同意把堅決不開口的俘虜們交給謝爾蓋·弗拉基米爾處理（他不太願意在這麼微妙的地方嘗試著進入精神空間解決問題），並繼續在基地中搜尋著有價值的資訊。
放眼整個基地，其中最醒目的裝置無疑是中央位置高聳入雲的【大樹】。這棵大樹由數量眾多的電子計算機組成，它連線著從四面八方各個視窗延伸出來的纜線，並以一種巧妙的方式屹立不倒。沒興趣去稱讚敵人建築技術的麥克尼爾注意到計算機大樹外部還有大量的顯示屏和全息投影裝置，於是連忙讓在基地內巡邏的戰友幫自己升起附近的工作升降臺。他需要到上方去一探究竟。
“這不是我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畫面了，邁克。”羅根·謝菲爾德抵達基地內時，麥克尼爾尚未完成參觀計算機大樹的特殊觀光。見麥克尼爾所在位置太高、聽不見下方的聲音，羅根只好用動力裝甲內的通訊裝置和麥克尼爾聯絡，同時讓人升起另一個工作臺，“你不得不承認，人們在從事某些特殊工作時總能想到相似的工程方案。”
“馬爾科姆大叔肯定會同意這個，不過那不是重點。來看看這個，羅根。”兩個工作臺相隔還有很遠，麥克尼爾便不停地向羅根揮手、催促對方快些趕來，“……之前我一直不理解敵人為什麼要不斷地把天西丟到不同的危險環境中、讓他在精神空間中逃生卻又不害他的性命。看到這個裝置之後，我就全懂了。”
羅根上前一看，只見這些排列得並不規則的顯示屏上不斷地閃過各種模糊不清的畫面，即便他的驚人視覺也無法從其中找到什麼有價值的內容。麥克尼爾有意尋求格羅迪克的支援，但被並不想讓格羅迪克瞭解太多機密的羅根拒絕了。自稱永遠能夠以最快速度掌握專業技能的羅根拍著胸口讓麥克尼爾放心，說自己能在幾分鐘內搞定這臺複雜的裝置。
也許羅根是對的，麥克尼爾想著。格羅迪克的目標與他們終究不同，加上老艦長同弗利特之間的密切關係，給團隊招來不必要的猜疑在當前這個敏感的時間點很容易給麥克尼爾現有的計劃帶來毀滅性打擊。縱使弗利特一貫以只顧不惜一切代價地消滅維甘而不顧其他的務實形象（有時可能過於極端了）出現在公眾視野中，見多了世事變遷的麥克尼爾可不敢貿然信任【人性】。
“總體來看，這是一個能夠讓頭腦中的思維變得視覺化的裝置。”羅根在其中一臺電子計算機上操作了一陣子，轉身對麥克尼爾說，螢幕上呈現出的種種混亂不堪的畫面在自己看來無疑符合許多人在夢境中所【看到】的內容，“當然，我不能確定這裡展現出的是實時思維還是虛構的夢境……又或者是記憶。”
“你說的這些話，我也能說。”麥克尼爾十分不悅地指著螢幕上扭曲的人臉圖案說，僅憑這些不連貫的資訊妄下結論是那些希望愚弄政客的專家們的拿手好戲，“比起這個，也許快些找到天西對我們更有利。”
“同意，不過我想你應該不會要求我在幾分鐘之內從這座高几千米的基地中找到天西……因為這些實驗體的個人資訊都經過了模糊處理，而我們並不知道這個平行世界的天西身上有什麼特徵。”羅根皺著眉頭說，團隊手中掌握的有效資訊就只有天西賢治的相貌而已，“……耐心點，邁克。給我些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