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DEP2：溯源（4）
【每個人不能只想到自己，還要想到並肩作戰的戰友。我們不希望軍隊裡有膽小鬼。他們應該像老鼠一樣被殺掉。否則，戰爭結束後他們會回家，並生出更多的膽小鬼。勇敢的人會生出更多的勇敢的人。殺掉該死的膽小鬼，我們將擁有一個勇敢的國家。】——喬治·史密斯·巴頓對本·卡維爾，1944年。
……
眼前的月球越來越小，它將很快從慘白的荒蕪大地縮小成熟悉的圓盤，不過麥克尼爾大概還需要再等待幾天才能看到地球和月球在空曠的宇宙中交相輝映的激動人心畫面。觀光客們會珍惜這旅途中的每一分每一秒，而他則更希望船隊儘快抵達此行的目的地、在吸引走那些對格羅迪克·艾諾亞不懷好意的目光的同時破解維甘軍過去數十年來神出鬼沒地活躍於地球圈的秘密。
想順利地完成此次任務，他們或許需要更強大的宇宙飛船——比如貨真價實的宇宙戰艦而不是偽裝成普通貨運飛船的大型MS集裝箱。總體而言，聯邦軍在明，維甘軍在暗，敵人勢必會在他們離開月球基地時就有所察覺。長期以來，聯邦軍幾乎無法找到維甘軍大規模調兵遣將的痕跡，而維甘軍則對聯邦軍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倘若聯邦軍要對已經淪於維甘之手的L3殖民衛星群開展軍事行動或調查活動，那麼該行動幾乎不可能逃過維甘的眼睛，即便把船隊偽裝成為了利益而願意頻繁鋌而走險的太空走私船隊也一樣。當然，麥克尼爾並不畏懼維甘軍，這和羅根是否和他們同行無關，他更多地顧慮聯邦軍內部複雜的糾葛對戰爭本身的牽制。
離開了虛擬窗子的麥克尼爾返回來時的走廊上，正好看到德羅一路小跑地向他奔來。從不會在他人面前摘下面具的青年軍官一絲不苟地向麥克尼爾彙報說，行動隊已經順利完成了對機庫內裝載的MS的檢查工作，目前暫未發現這批從宇宙海盜之手繳獲的MS存在什麼隱患。想要在這些始終保持忠誠的下屬面前重新樹立起權威的麥克尼爾還沒等說些安慰的話，只見德羅突然間彎下腰、劇烈地咳嗽起來，那陌生的刺耳聲音竟有些讓麥克尼爾慌張起來。
“讓更專業的醫療團隊參加此次行動果然是個明智之舉。”麥克尼爾頗為關照地對德羅說，聯邦軍的軍人更要以個人健康為重，這樣才能繼續為保衛地球聯邦和人類文明的事業效力，“……我們還需要些時日才能抵達L3殖民衛星群遺址，你大可以先休整幾天。雖然你總和我說他們並沒對你們做什麼過格的事，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我們這裡沒什麼需要你擔憂的，長官。”德羅聽麥克尼爾說一定要追究那些軍官的責任，連忙勸阻。他費盡口舌地向麥克尼爾辯解說，雖然聯邦軍確有小題大做之嫌，愛麗舍7殖民衛星駐軍在抵抗維甘入侵的過程中造成了過多平民傷亡是不爭的事實。“試想如果是聯邦軍在交戰過程中無差別地殺害了我們的親人，我們也很難保持冷靜。”
“的確如此……要怪就只能怪我們仍然太弱了。”麥克尼爾想多說些安慰戰友們的話，他的任何語言在殘酷的現實面前都是蒼白無力的。“不必灰心，轉機遲早會到來的，就在我們這一代人的時間裡……就在最近幾年，甚至可能就在今年。事態正在起變化。”
德羅謝過了麥克尼爾的勸導，而後和麥克尼爾共同離開，前往艦橋附近的會議室。此番特別調查行動危險重重，眾人稍有不慎就可能在敵佔區和維甘軍主力部隊大打出手，即便有號稱王牌MS狙擊手的羅根坐鎮指揮MS部隊也不能完全消除將士們心中的顧慮。因此，在改頭換面的船隊從月球基地出發之前，麥克尼爾和格羅迪克一致同意減少不必要戰鬥、儘量防止打草驚蛇。
過去的一兩年時間裡，麥克尼爾憑藉著職務之便對地球聯邦目前所掌握的地球圈航線做了充分調查。他精心設計了一條繞開大部分外太空殖民衛星和軍事要塞的航線，並仿照參與月球黑市交易的可疑貨運飛船設計了在接近L3殖民衛星群之前的最後登記流程——被認為涉嫌通敵的船隊和貨運飛船大多會聲稱自己的航線只不過是恰好路過L3殖民衛星群而已，而畏懼進入L3殖民衛星群的聯邦軍也不會深究。
“……也許這就是維甘其實並不像表面上那樣強烈地敵視地球人的最主要證據。”麥克尼爾進入會議室時，拉甘正在和格羅迪克討論維甘軍仍然需要藉助地球人的幫助來確保其軍事行動是否和維甘人的信條相違背，“古往今來都是這樣，口號是一回事，實際執行起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依我看，那是因為這些人本來就是維甘人。”戴著墨鏡的格羅迪克很不滿地反駁道，天知道已經有多少維甘人秘密地滲透到了地球聯邦境內，“那些在殖民衛星被佔領或破壞後失蹤而又迴歸地球聯邦的公民們，興許已經不再是原來的自己。維甘人的手段，你是清楚的。”
“各位，我聽說有人要求修改航線。”麥克尼爾打斷了兩人的談話，開門見山地說，他剛從德羅口中得知一個聽起來有些荒謬的要求，“之前我們在月球基地制定和修改方案的時候早已經——”
“沒錯，但我們不能什麼都不做、就這樣像小偷和懦夫一樣潛入敵佔區。得讓敵人明白我們回來了、讓聯邦軍和聯邦的公民們看到有人願意邁出這勇敢的一步。”
從麥克尼爾身後傳來了一個有些尖利的聲音，拉甘在聽到那聲音的瞬間就已經側過了臉，而格羅迪克則仍在自顧自地談論著他入獄二十多年來的見聞。被忽視了的青年軍官只得和麥克尼爾四目相對，從後者的眼神中他分明看到了毫不掩飾的不信任。
“戰爭又不是騎士決鬥，艾納斯少校。”麥克尼爾氣鼓鼓地對面前身穿深藍色制服、戴著大簷帽的青年軍官說，挑釁維甘軍沒有任何意義，“身為下屬，我不該說這些話，但我在太空殖民地國家戰爭期間見到過不少把家族得失和個人榮辱置於戰局之上的……失敗者。”
和自己的艦隊司令父親有七成相像的小埃利亞斯·艾納斯少校——家族裡最近兩百多年來第三個使用這名字的男人——沮喪地坐在椅子上，把大簷帽丟在一旁，露出了帽子下方亂糟糟的滿頭紅髮。名義上指揮船隊開展特別行動的指揮官，正面臨著被老奸巨猾且資歷遠勝於自己的同行前輩們架空的風險，而他的突發奇想式決策則加速了這一過程的到來。船隊還沒有完全離開月球圈，小埃利亞斯少校已經做出了數個令眾人忍俊不禁的決定，其中自然包括要求船員們像平時在安全區域巡邏那樣遵守堪稱行為藝術的作息。
但唯獨在鼓舞士氣方面，小埃利亞斯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用羅根的話來說，船員們因此而堅信他們不大可能只是上級隨便找來的炮灰，這全都因為艾納斯中將把自己的長子派來指揮此次行動。即便世代從軍的艾納斯家族一貫以不近人情而著稱，故意送自己的兒子去死之類的奇觀暫時還未在這個家族內上演過。
……至少在A.G.時代如此。
“……少校，改變戰略被動的方法主要有兩個，一個是從軍事角度找到維甘軍在地球圈的活動軌跡，另一個則是從技術角度偵察其受光學迷彩保護的太空部隊。”見小埃利亞斯又一次暫時偃旗息鼓了，格羅迪克轉向麥克尼爾，說維甘軍之前迫不及待地攻擊愛麗舍7殖民衛星很有可能是由於該殖民衛星儲存的部分技術有助於聯邦軍取得相應進展，“大體上而言，地球聯邦境內還存在許多未被髮掘和應用的前A.G.技術。就連維甘人之前也不一定對這些情報有充分了解。遺憾的是，我們也一樣。”
“如果不能從技術方面取得突破，那我們就只好從傳統角度入手了。”麥克尼爾心想要不是因為天西賢治失蹤了，那個當年能夠領導天西機械公司同日軍的相關機構密切配合最終破解超時空傳送儀的傢伙肯定能扭轉聯邦軍的劣勢，“這才是關乎到戰局的大事，比多殺幾個維甘軍士兵或消滅幾艘維甘軍宇宙戰艦重要得多。”
“這種行動是沒法幫我們爭取立功機會的，麥克尼爾中尉。”小埃利亞斯有些焦慮地抓著自己的頭髮，他那撕扯的動作看得旁邊的德羅頭皮發麻，“如果我們能立更大的戰功、製造個更大的熱點新聞，各位也是受益人，不是嗎？德雷斯少校，你真的想僅憑預備役少校的身份為聯邦軍再奮鬥十年、二十年不成？”
“勞煩您操心我們的人生，少校。”麥克尼爾皮笑肉不笑地說，不到三十歲就晉升為聯邦太空軍少校的小埃利亞斯應該沒必要這麼焦躁地擔憂缺乏晉升的機會，“過去您的家族在那場戰爭期間湧現了不少將軍，有幸在其中一位艾納斯將軍麾下服役過的我敢肯定您在40歲之前一定能夠順利成為一名將軍的。”
“跟那個剛從軍校畢業就連升三級、不到40歲就幾乎成為了聯邦軍一號人物的弗利特·明日野相比，我簡直給家族蒙羞啊。”小埃利亞斯鬱悶地說，自己從進入軍校開始就時常被身邊的人拿來和弗利特相比，“……剛才又說了不少廢話，你們別當真。即便沒能成功地發現敵人的活動蹤跡，假如我們能在此次行動中從維甘人手裡奪來些儲存有先進技術資料的裝備，也算不虛此行了。”
整理好制服的將軍之子又和戰友們閒聊了幾句，便自行離開了。他要繼續巡視貨運飛船內的每一處角落、確保船員們始終按他所設想的方式工作，這也是他唯一能夠發揮作用的場合。送走了兼職充當飛船衛生檢查員的小埃利亞斯後，麥克尼爾叫來了還在機庫組織訓練的羅根，商量著要不要臨時把僱傭兵和宇宙海盜納入到計劃之中。
“這不在原先的方案內。”羅根眉頭一皺，不假思索地駁回了麥克尼爾的想法，“艾諾亞中校說得對，我們不能在接近敵佔區的太空輕易相信任何人。僱傭兵和宇宙海盜固然比正規軍更容易接近那些危險地帶，他們被維甘人收買和滲透的機率卻同樣更高。”
“我是說，想想火星解放戰線之前給我們找的麻煩。”麥克尼爾湊近羅根，小聲對羅根說道，這只是為了降低行動被維甘軍發現的機率而已，“吉爾斯爵士在月球基地的時候一直做著準備，這會他應該把手續辦好了。雖然我之前沒通知你，憑你的頭腦，大概不難猜到。”
“……你以為你這麼說聽起來很幽默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