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來有點疲倦，邁克。”就連羅根都能一眼看出麥克尼爾當前精神狀態不佳，“還沒到休息的時候。”
“回梵格爾夫的路上，我順便去天西機械公司拜訪了一次。”麥克尼爾拖著疲憊的身體挪動到辦公桌旁的沙發上，懶散地對羅根說，丹因斯萊夫的使用限制全面解除以及加拉爾霍恩考慮升級換代方案都意味著天西賢治的好日子還會持續下去，“你看出他的想法了嗎？沒有任何組織可以反抗經濟來源。就像日本人當年在東南亞做的事一樣，名義上只是為了賺錢，背地裡有更陰險的計劃。”
“我們親愛的吉爾斯爵士、普萊斯將軍昨天剛剛辦完庫贊中校的葬禮。你知道，庫贊家族的規矩很……繁瑣，而且有許多宗教上的理由。”羅根似乎沒興趣針對天西賢治佈置些計劃，但麥克尼爾不認為事實上對當前工作崗位沒有過多熱愛的羅根會僅僅因工作理由而飛快地復工，“時候到了，邁克。我不確定這是不是我在等待的機會，它肯定是你在等待的。”
麥克尼爾又沉默了，他是為了從困擾著他的種種事務和念頭中暫時脫身才會決定返回地球的，現在看來回到梵格爾夫就是個錯誤。口口聲聲地說著自己會做好一切準備工作、讓麥克尼爾不必把手弄髒的羅根會在必要時刻架著麥克尼爾前進，麥克尼爾自己早有這樣的預感。謝菲爾德父子似乎在培養他人方面有著相同的愛好，唯一的區別在於生前的羅根並不執著——而執著起來的羅根又會變得越來越像羅根不願與之重合的那個影子。
“現在？現在大家需要的是休養生息，是吃飽肚子。”憔悴的加拉爾霍恩軍官喝了兩口咖啡，他總能在羅根的辦公桌上找到自己需要的飲料。“不能再犯那樣的錯誤了，就是這種錯誤觀點綁架著我們在最需要改善民生的時候被脅迫著繼續進行軍備競賽。”
“也許你是個好人，邁克，但你的對手不是。他們會用正大光明的手段消耗你的實力、讓你和你的人為了只能爭取虛名卻換不來實際利益的事業流血犧牲，然後在你試圖用共識換取保障時毫不猶豫地反悔。契約、法律、承諾、誓言……在關鍵時刻對他們來說什麼都不是。”羅根連連冷笑，而他的威脅仍然停留在口頭上，“告訴我，你認為如果現在雙方的處境顛倒過來，艾裡安將軍會猶豫嗎？”
“不會。”
“NOD兄弟會呢？”
“……也不會。”
“既然你自己都明白他們都不會，那我想我們之間應該沒有其他分歧了。”羅根伸出右手在鍵盤上快速地敲擊了一連串指令，把全息投影用MS駕駛艙內視網膜投影的方式精確地打到了麥克尼爾眼前，“想彌補你的遺憾，就從現在開始。不然，即便你能夠回到過去幾百次甚至幾千次，除了想方設法自作聰明地提前殺死幾個人之外，你依舊什麼都做不到。”
最危險的地方或許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監控嚴密的梵格爾夫公然策劃叛亂活動反而最不容易被懷疑——只要沒留下證據就行。心情平復下來的麥克尼爾認真地看起了羅根給出的名單，裡面列舉了許多加拉爾霍恩軍官和士兵的姓名、當前職務和在MA叛亂過程中的動向（戰死和重傷以至殘疾者單獨列出）。
這些軍官們都是麥克尼爾的忠實聽眾，他們所看到的不是地球圈居民熟悉的那個欣欣向榮、偶爾有一些不和諧雜音的世界，而是火星人和絕賣人眼中水深火熱的真實生活。其中一部分軍官並不算加拉爾霍恩現狀的反對派，他們對麥克尼爾所說的種種話題感興趣主要是由於這些擁護現狀的軍官們認為加拉爾霍恩需要明智地處理各方面危機而不是盲目樂觀地四處樹敵。另有一些軍官在過去一年多的時間裡頻繁地發表危險言論，以至於他們早已上了監察局和警務局的重點監控物件名單。即便是後者，也許仍然要在命運決定的時刻到來時被特殊的外力推動才能完全越過由此前的常識和共識共同構建的界限。
看到這張經過篩選的名單的那一刻，麥克尼爾瞬間瞭解了羅根的打算。這一天還是到了，哪怕他在過去的冒險中竭盡全力地避免自己走上這條道路，他終究還是要用他最不希望使用的手段來捍衛自己的理念。
“把艾裡安將軍叫來梵格爾夫開會、找理由逮捕他和他的親信，一切就都結束了。”思索了兩分鐘後，麥克尼爾拿出了第一個方案，“重要的是避免他們的部隊叛亂，這需要其他手段。法裡德准將有很多時間把保守派控制下的部隊逐步奪取過來。”
“對一般意義上的軍隊而言或許行得通，對加拉爾霍恩則不行。許多部隊只聽從他們效忠的貴族指揮，梵格爾夫的命令生效的前提是對應的貴族家族配合，地球艦隊也一樣。”羅根不假思索地給麥克尼爾的第一個方案判了死刑，“拿這樣敷衍了事的幼稚想法去應付法裡德准將？你還不如對他說只要把巴耶力高達開到敵人眼前就能讓敵人不戰而降，起碼這個同樣沒什麼作用的說法能讓他高興。”
“不，謝謝，那太荒唐了。”麥克尼爾又沉默了，他著實不想在人類世界呼喚著和平的時候開啟下一場戰爭。更重要的是，本能在月球戰役中帶領主力逃離、用地球圈防禦設施承受MA攻勢的萊斯塔爾自始至終選擇了直面敵人，這位月球艦隊總司令的戰略決策是麥克尼爾等人的行動最終成功的保障之一。“剛才你說的話倒是提醒了我。法裡德准將看似有許多盟友，然而萬一他試圖採取過激行動，這些人的立場就要另當別論了。我們必須保證他現存的盟友在我們奪取梵格爾夫控制權期間仍然忠誠。回地球之前我和扎爾姆福特少校商量著要在梵格爾夫再為戰死的將士舉辦集體追悼會，我們得在追悼會召開之前把不穩定因素排除掉。”
這不僅是加拉爾霍恩內部的權力鬥爭，試圖削弱加拉爾霍恩的四大經濟圈不會袖手旁觀。雖然四大經濟圈剛建立沒多久的國防軍因MA叛亂而受到重創，他們留守在地球上的軍事力量仍然不容小覷。說服四大經濟圈在加拉爾霍恩內部衝突中保持中立至關重要，麥克尼爾並不想給四大經濟圈趁機再削弱加拉爾霍恩的機會。透過加里奧和加魯斯同贊恩集團的聯絡可以暫時穩住SAU，指望長期以來飽受加拉爾霍恩胡作非為所害的非洲聯盟中立則根本是幻想，除非利用大洋洲聯邦和非洲聯盟長期存在的殖民衛星群糾紛讓它們先自亂陣腳。率先開始建設自主武裝力量的阿布羅的表態同樣重要，而且交涉只能秘密進行，或許深受阿布羅總理蒔苗東護之介信任的鐵華團能在這一過程中起到出人意料的作用——還得額外安排和鐵華團的談判才行。
“……法裡德准將怎麼想？”
“法裡德准將的支持者之中有一夥非常激進的青年軍官，這些人一直主張儘快採取行動，幸運的是之前他們的軍事冒險行為都被及時制止了。”羅根的言外之意是，這些人也許不是麥克基利斯支持者中的主流，卻是麥克基利斯所能接觸到的聲音中的主流。“沒跟他們打過交道？那就對了，你從來沒在地球艦隊正式服役過。他們不想用哪怕溫和半點的方式解決問題。”
“看來我得感謝法裡德准將在策劃行動時首先想到的是我們而不是他們。”麥克尼爾鬆了一口氣，他承認激進青年軍官的想法有一定道理——只有最暴力的手段才可能粉碎加拉爾霍恩貴族們。儘管如此，那會讓麥克基利斯的盟友們紛紛改變立場。“事先孤立和削弱月球艦隊也很重要，不過就目前而言還是考慮奪取梵格爾夫更實際些。直接行動人員控制在500人左右，太多不利於臨場指揮，而且事先容易洩密。部分人員可以在追悼會現場直接加入，還有一部分需要我們預先準備。這些人必須絕對忠誠、無論有沒有我們都會做同樣的事。對，就像為了給父親報仇才加入加拉爾霍恩的塞克雷斯·邁耶一樣。”
“我這裡碰巧有一份名單，裡面的所有人都是艾裡安將軍或已故的庫贊中校最近10年來開展的軍事行動的受害者。”羅根像變戲法一樣給麥克尼爾送上了第二份驚喜，他很高興看到麥克尼爾吃驚得合不攏嘴時的誇張表情，“下次該由你自己做這樣的準備，這不是我第一次這麼說了。”
“那你不會也以為我是隻為了專門換個寬敞的地方悼念死去的戰友才會準備這個追悼會的吧？”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