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CEP3：狩獵命運（11）
【人類的整個歷史就是對不可能的事物的追求，而且往往是成功的。這裡沒有什麼邏輯：如果一個人總是遵守邏輯，他仍然該住在洞穴裡，而且不會有能力探索地球之外的世界。】——亞歷山大·羅曼諾夫，1968年。
……
麥克基利斯·法裡德在監察局的親信石動·卡密切（Isurugi&nice）特務上尉最初聽說麥克基利斯和麥克尼爾的計劃時，內心其實是拒絕的。這必然是一次枯燥乏味的旅程，中間少不了和伊歐克或加拉爾霍恩內部其他各派人馬的鬥智鬥勇。直到他帶領本應由扎迪耶爾指揮的船隊離開火星時，他也是這麼想的。
這種幾乎有些固化的印象直到石動上尉和麥克尼爾等人在那座據說有法爾克家族徽章的舊阿里阿德涅航標附近接觸後才有所鬆動。同樣有生以來頭一次見到成千上萬的短劍狀無人機聚集而成的風暴的石動上尉在判明瞭戰場局勢後幾乎立即下令支援部隊投入戰鬥，當時亞斯塔祿高達和但他林高達正在阻止解放戰線一方的兩架疑似高達大型MS突破由無差別攻擊附近一切目標的無人機群組成的屏障。隨著石動上尉一次性出動幾十門天西式電磁炮密集攻擊解放戰線MS，從加拉爾霍恩一方的MS排列和武器使用情況中判斷加拉爾霍恩已經動用了天西機械公司得意之作的解放戰線部隊不得不撤退。不久之後，麥克尼爾和塞克雷斯成功地關閉了舊航標內部的自動防禦系統，終於結束了三百年前的無人機們多年來的首次瘋狂演出。
戰鬥結束後，和石動上尉會合的麥克尼爾做出的第一個決定是追究那支從月球支部前來的加拉爾霍恩船隊的責任，稱正是這夥貿然闖入舊航標附近區域的傢伙引起了自動防禦系統響應。不願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承擔罪責的月球支部加拉爾霍恩軍官們連忙辯解說，他們此行目的是奉伊歐克的命令護送一位對古戰場遺物很感興趣的考古學家前來金星圈的古戰場遺址考察，而和這些舊時代航標有關的情報則是火星方面的破曉地平線團提供的。
“該死的宇宙海盜，總有一天我要把他們當中的所有人一個不剩地全部絞死。”得知真相的麥克尼爾罵罵咧咧地說，宇宙海盜全都是罪該萬死的社會渣滓，“……通知工作組，把能帶走的都拿走，就說是之前解放戰線已經洗劫過內部了。”
透過和石動上尉的溝通以及和月球支部軍官們的商談，麥克尼爾瞭解到了這夥冒充宇宙海盜、頻繁打劫破曉地平線團等組織運送絕賣人的貨運飛船的解放戰線武裝的真面目。據石動上尉說，破曉地平線團一般稱呼這支兼職宇宙海盜的解放戰線部隊為【維達爾部隊】，原因是一部分曾經逃走又由於各種理由而被破曉地平線團重新抓獲的絕賣人供述稱該武裝的首領自稱【維達爾】（Vidar）。
“他們還說，這個維達爾也是絕賣人……身上有絕賣人的標誌。不過沒人知道那傢伙長什麼樣，誰讓他永遠帶著面具呢？”眾人在互相推卸責任的玩笑話和叫罵聲中一併返回金星圈之後，被麥克尼爾請到臨時指揮中心喝茶的月球支部軍官們透露了更多線索，“也只有解放戰線裡的絕賣人會注重於解救絕賣人，火星那邊有不少解放戰線頭目對此毫無興趣。”
“我明白了。各位既然是庫贊少校派來的，以庫贊少校的脾氣，想必過不了多久他就會想方設法親自來到這裡。雖然庫贊少校並不負責和我們對特殊武器快速反應作戰群有關的事務，我們和金星支部都願意為你們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幫助。”既然麥克尼爾小伎倆如今失去了原有的偽裝作用，麥克尼爾不願繼續得罪伊歐克或其他人。“本日下午，我們打算為克朗克·錢特中尉等犧牲的軍官和士兵舉辦一場集體追悼會，地點選在阿法姆公司的植物園裡，短期租用手續也辦好了……還請各位務必要到場向戰死的各位戰友獻上必要的敬意。”
月球支部的軍官們沒有馬上同意，而是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扎迪耶爾，後者心領神會地宣告瞭對麥克尼爾的支援。見扎迪耶爾也這樣想，沒有藉口推辭的月球支部軍官們只得答應了麥克尼爾的請求，儘管瞭解內情的他們對這些犧牲者的態度並不友善。
在那場起因不明的近戰無人機風暴中，除了麥克尼爾等極少數駕駛技術過人又運氣驚人的幸運兒之外，幾乎所有參加戰鬥的MS都不同程度受損，因此而重傷或喪命的MS駕駛員比例佔到了三分之一左右。這其中，有些在搶救過程中斷氣的MS駕駛員至少還留下了屍體，而可憐的錢特中尉乾脆屍骨無存，他的下場讓第一MS大隊中那些曾經受過錢特中尉教導的MS駕駛員以及曾經在鎮壓火星殖民地叛亂中和這位中年軍官建立了深厚友誼的其他軍官們無比傷心。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覺得錢特中尉的犧牲可敬：錢特中尉不是死在和敵人的戰鬥中，而是為了保護一群絕賣人——一群之前還投奔解放戰線、與加拉爾霍恩敵對並在被擒獲後又試圖逃跑的絕賣人——才獻出了自己的生命。因此，也有些軍官覺得眾人對錢特中尉的哀悼簡直毫無道理，像這樣玷汙加拉爾霍恩信條、自甘墮落的不稱職者過去理應受到眾人的一致譴責和批判而不是讚揚。無奈的是，有扎迪耶爾表態在先，不想在扎爾姆福特家族的繼承人心目中留下個不良印象的眾人只得紛紛前去參加這場別開生面的葬禮兼追悼會。
葬禮部分是專為錢特中尉舉行的，只有他一人沒有遺體，其他人的遺體或許還有機會被送回地球安葬。身為錢特中尉生前戰友的阿爾斯蘭中尉擔任主持人，花了大約十分鐘的時間聲情並茂地回憶了錢特中尉過去教導MS駕駛員時兢兢業業的工作態度和在服役三十多年的軍人生涯中為維持火星殖民地秩序做出的重要貢獻，並重點提到了去年鎮壓火星殖民地叛亂一事。他在提到了那些下落不明的戰友們時突然情緒失控，麥克尼爾不得不當場打斷演講並宣佈進入下一個環節。
這場葬禮多少顯得有些不倫不類。阿法姆公司對加拉爾霍恩近乎強行徵用公司用地一事敢怒不敢言，只希望加拉爾霍恩不要真的把植物園佈置成葬禮現場，這反而使得錢特中尉那被綠樹紅花包裹著的遺像顯得和周圍的環境有些格格不入。仍然穿著各色制服的加拉爾霍恩軍官們不在乎這些，他們在儀式開始前將他們心目中需要為錢特中尉的犧牲負主要責任的罪魁禍首也就是剛逃出去沒多遠便被麥克尼爾等人抓獲的598等人押到了會場，說是要讓這些傢伙當眾向救命恩人謝罪。
來自月球支部的軍官們幾乎沒有再看下去的興趣，他們實在受不了這禮崩樂壞的場面，在草草地向錢特中尉致敬後就馬上離開了。石動上尉代表遠道而來的其他所有支援部隊軍官們出席了葬禮，那些人還另有重要任務需要完成。這個三十多歲的青年軍官莊嚴鄭重地向錢特中尉的遺像敬禮，並對在一旁守候的麥克尼爾說，自己一定會將這裡發生的一切如實彙報、為錢特中尉爭取追贈上尉的待遇。
“十分感謝。”麥克尼爾向石動上尉道謝，又對仍然低著頭的其他戰友們說，錢特中尉不是什麼為了一己之私罔顧命令和軍人紀律性的害群之馬，而是真正能夠貫徹落實加拉爾霍恩最初宗旨的模範，“我的戰友們，我們加拉爾霍恩是為了守護人類文明而生的，但很多人到退役都沒弄清到底要守護什麼。現在錢特中尉用自己的生命為我、為我們大家上了這一課，我們銘記他的最好方式就是讓他所堅信的事業能夠被髮揚光大。”
緊隨石動上尉身後的是塞克雷斯等人，唯一沒戴全覆蓋式頭盔的塞克雷斯想透過其他幾人的態度來判斷這些人的身份，遺憾的是這些完全只聽麥克尼爾命令的傢伙在敬禮後就邁著同樣機械的腳步離開了，只有一個人的動作看起來有些不協調。返回麥克尼爾身旁的塞克雷斯猶豫了許久，才終於開口對麥克尼爾說，他從來就沒聽說過有加拉爾霍恩的軍官會為了絕賣人而死。
“我在火星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預感到會有這樣一天了。”麥克尼爾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他是個會做出這種決定的人，我對此一點都感到不意外。”
“也是個愚蠢的傢伙。既不能拋棄內心的約束，也不能拋棄外界的約束，所以只能透過死亡來逃避。”塞克雷斯不留情面地批評了錢特中尉幾句，這話要是讓B中隊隊伍前列的艾因聽到，會場上立即就會上演慘案。“越是善於用約束來掩飾、實則毫無底線的野獸，越適合在這樣的時代生存。”
“是我們害死他的。”
麥克尼爾的話讓塞克雷斯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偶爾會懷疑自己看錯了麥克尼爾。
“技術上來講，確實如此。”
“不，我說的並不是那些無人機。”麥克尼爾又嘆了一口氣，他額頭上的皺紋越來越多了，“……沒能早些改變讓他這種人活不下去的時代，我們都有責任。”
塞克雷斯及時地閉上了嘴，有些時候還是保持沉默為好。現在該輪到艾因等人上前輪流致敬了，他們當中大半都是錢特中尉的學生，也是在阿爾斯蘭中尉致詞時哭得最傷心的一批人。搖搖晃晃地走到了遺像前的艾因在眾目睽睽之下忽然拔出了手槍，轉身就要對著早已被眾人五花大綁地捆在地上動彈不得的598等人開槍。
“你們為什麼不去死——”
麥克尼爾動了，速度比塞克雷斯預想的還要快。在衣袖上繫了一條黑紗的青年軍官上前徑直將艾因撞倒在地，避免了葬禮現場再發生流血事件。旁觀的扎迪耶爾也和麥克尼爾一起控制住了艾因，他們的密切配合使得其他蠢蠢欲動的MS駕駛員們暫時打消了其他不該有的念頭。
“都是你們害的……”被按住的艾因還在大吼大叫，“絕賣人能保住性命已經是萬幸，你們還想求取些什麼不切實際的東西？他是被你們害死的……瞧瞧你們這副不知羞恥的嘴臉……”
“適可而止吧。”麥克尼爾拿走了艾因的手槍，讓其他人按次序完成葬禮的剩餘環節，“達爾頓少尉，等葬禮結束後你留在這裡，咱們一起把現場收拾好，這樣才能讓阿法姆公司不至於太反感我們。”
雖然同樣是麥克尼爾的左膀右臂，巴特巴亞爾等人終究沒有出席，這是巴特巴亞爾主動要求的。直到葬禮快要結束時，巴特巴亞爾才帶著昌弘等人出現在會場，把598等人押走。自始至終，好不容易逃脫了破曉地平線團的魔爪又落入加拉爾霍恩手中的這些絕賣人少年僱傭兵沒有向麥克尼爾等人投來半分帶有友善色彩的目光。
到了地球梵格爾夫時間的傍晚時分，葬禮現場只剩下了麥克尼爾和艾因。他們沒有急於清理現場，阿法姆公司也不急於這麼快地回收場地。坐在一片鳥語花香中，麥克尼爾沉默了許久。他希望艾因再主動站出來說些什麼，但淚流滿面的火星人青年軍官和他一樣選擇了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