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不經通知用暴力手段破門而入還拿著槍的傢伙沒什麼信任。”說話的是個黑面板的白髮少年,他那鶴立雞群的身高使得他幾乎成為了這群少年兵們的天然首領,“……是加拉爾霍恩的人嗎?”
“看來你就是繼承了CGS的新僱傭兵組織鐵華團的團長奧爾加·伊茲卡(Orga Itsuka)了。”麥克尼爾感受得到他身後的阿爾吉已經產生了要逃跑的念頭,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名義上佔盡優勢但實則身陷重圍的時候還能毫不動搖的。“我在外面的那位戰友,去年攻打CGS總部的時候和你交流過。很遺憾,你拒絕了我們的建議。”
“護送庫荻莉亞去地球是我們的工作,鐵華團沒有違約的道理。”奧爾加吃不準來人的態度,但也許這些人確實不是他們的仇敵。不然,發生在這裡的就該是和太空港還有醫院一樣的大規模爆炸。“聽你的語氣,莫非你是當時參加戰鬥的加拉爾霍恩軍官?”
“我就是參加過圍攻CGS總部、圍剿克律塞自治區叛亂、鎮壓雪崩5叛亂的雙手沾滿至少五十萬人鮮血的加拉爾霍恩劊子手,如果這麼說能讓你們滿意的話。”麥克尼爾向各個雙眼發紅的少年兵們說,他是為了阻止多特殖民衛星群再出現幾十萬人傷亡才會來到這裡的,“……讓你的同伴把槍放下,【團長】。這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
奧爾加沒有按麥克尼爾的要求下令,而是看向了房間角落裡一個披著羽絨服、個頭矮小的不起眼少年。見對方有所遲疑,麥克尼爾也隨之向那人看去,他只看到了亂蓬蓬的頭髮和有些呆滯的眼神。整間屋子裡瀰漫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可想而知用了某些手段逃離加拉爾霍恩封鎖後一直在外漂泊的少年兵們在過去這段時間裡都經歷了些什麼——大機率沒有痛快地洗澡的機會。
“是你嗎?”麥克尼爾輕聲說著,他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覺,“……巴巴託斯高達的駕駛員,是誰?”
“你們先把槍放下,不然我就開槍了。”舉槍的矮個子少年兵完全無視了麥克尼爾的威脅,“別在這裡和我們談條件。”
“看來我今天應該帶一把鏈鋸過來的。”麥克尼爾轉向了奧爾加,他相信鐵華團的團長對其組織有著充分的掌控力,“加拉爾霍恩部署在多特殖民衛星群的軍隊蓄勢待發,只要鎮壓命令下達就會死至少幾十萬人。我冒著被加拉爾霍恩處罰、開除甚至處決的風險來這裡和你們接觸就得到了這個待遇?”
“……把槍放下,三日。”奧爾加比那些年齡和個頭都小些的同齡人更看得清多特2的嚴峻局勢,雪崩5的慘狀已經證明了一切。“庫荻莉亞不在這裡,我們把她轉移到上面的空房間了。把你和你手下的槍交給我們。”
確認躺在病床上的只是個用被子外形弄出來的假人的麥克尼爾退出了房間,卻發現本應在外面和同樣屬於鐵華團的少年兵對峙的羅根正在和一個少年兵中少見的壯實成員談笑風生,如果再考慮到兩人一面熱烈地交談一面互相用手槍指著對方腦袋的場面,無疑使得驚悚中多了幾分荒誕。
“……真的,你們實在是太像了,眼睛、眉毛、鼻子、嘴巴……都一樣,而且名字聽起來也很像,我一看到你就斷定你肯定是他的親戚。”說著,仍然舉槍和其他少年兵對峙的羅根轉向了目瞪口呆的奧爾加和麥克尼爾等人,“他是你們的人吧?他弟弟現在就在我們這裡工作,生活得很好。我和你們講,那個叫昌弘的小子平時念叨得最多的就是和他失散的親人——”
一頭霧水的少年兵們在得知同伴失散多年的親弟弟如今正在麥克尼爾手下工作時(而且據說還是被麥克尼爾一行人從另一個宇宙海盜團手中救出來的),態度有些鬆動,雖然他們在猜出來卡內雷出賣了他們之後就恢復了原來的憤怒。少年兵們之中一個身體有些肥胖的孩子更是失望地對無地自容的卡內雷說,自己真沒想到對方能出賣兄弟。
“……卡內雷沒有兄弟啊。”麥克尼爾捏著下巴對奧爾加說,薩瓦林·卡內雷的檔案裡沒有寫明他還有在世的兄弟姐妹,“你們得感謝我,是我把舉報的訊息攔截了下來,不然來這裡的就不是我們而是加拉爾霍恩的炸彈了。走吧,我們去見見伯恩施坦小姐。”
最可能發生意外的環節已經過去了。麥克尼爾此前擔心這些見慣了血的少年兵不由分說直接開槍或是出於對他的不信任而假意答應而後又動武,那樣一來別說他的計劃,他本人的生命都將陷入危險之中。但這只是個開始而已,接下來還有更多的麻煩在等待著他和這些歷經磨難後勉強逃離了死神的年輕人。
據奧爾加說,庫荻莉亞在太空港爆炸事件中並沒有受傷,傷勢來自於一發幾乎貼著心臟擦過的子彈——只要它再偏移哪怕半點,鐵華團就該直接給庫荻莉亞舉辦追悼會了。似乎解決了家務事後從下方跟上來的胖胖的少年兵成員比斯凱特·格里芬(Biscuit Griffon)回憶道,負責搶救庫荻莉亞的醫生們都說,那發子彈打得實在蹊蹺:明明命中了要害卻沒造成任何致命傷,出血量也不算大。
“哦,聽到這個我就放心了。”麥克尼爾默默地轉過頭,他看到走在下面的羅根擠出了無辜的笑容。“經歷了這麼多次刺殺還能倖免於難,足見你們的事業是受到上帝支援的……不過,你們是怎麼和提瓦茲那樣的龐然大物聯絡在一起的?”
那可能是個比較漫長的故事,也許麥克尼爾以後會有興趣仔細聽聽的。被這群面色不善的鐵華團少年僱傭兵們挾持在中間的麥克尼爾一行人來到了樓頂,這裡有另一間廢棄的房屋,鑰匙之前留在卡內雷手中。阿爾吉等看上去不像和麥克尼爾是一路人的隨員被留在外面,只有被解除了武裝的麥克尼爾和羅根被帶到了臨時搭建的病房中。
“很高興能看到您安然無恙,伯恩施坦小姐。”麥克尼爾站在門口,沒有往內再走一步,他已經看到了房間裡戴著眼鏡的女僕和穿著圍裙疑似鐵華團廚師的另一個姑娘投來的敵視目光,“……我對您在來到多特2遭遇的一切感到遺憾,但現在並不是適合我用長篇大論道歉或表明自己無意支援暴行的時候。”
“我怎麼稱呼您?奧爾加團長還是伊茲卡團長?”被堵在了門外的羅根和奧爾加閒聊了起來,他說鐵華團的許多少年兵名字聽上去都像是日語,這使得自己很難斷定這些人的姓名先後順序,“……對,把它帶給伯恩施坦小姐,上面可是機密。”
接過了平板電腦的不是奧爾加,而是被麥克尼爾認為是巴巴託斯高達駕駛員的小個子少年兵。脫離了生命危險但臉色仍然蒼白且剛甦醒不久的庫荻莉亞拿過了麥克尼爾等人帶來的資料,接下來等待著眾人的是有些令人煎熬的沉默。就連羅根也停止了說笑,轉而嚴肅地打量起了每一個身邊的鐵華團成員。
“現階段的條款在總體上是對非洲聯盟企業一方有利的,但企業方已經拒絕繼續退讓。如果工會方不同意現在的條件,企業方就會和試圖破壞談判的一小部分加拉爾霍恩軍官勾結起來再製造些意外。”麥克尼爾不想和周圍的人解釋他為何能拿到外界根本無從知曉的最新三方會談條款,這當然又是個秘密,“他們在火星殺了幾百萬人,在雪崩5也殺了有幾萬人,再這樣殺下去我擔心加拉爾霍恩一手締造的秩序被它自己給殺垮。請您出面讓工會代表馬上達成一致意見、同意現有條件,這是避免加拉爾霍恩在多特殖民衛星群等地再次開始屠殺的唯一辦法。”
“但他們是不會接受的。”庫荻莉亞在身旁女僕的攙扶下坐了起來,打起精神看著麥克尼爾帶來的機密資料。不到10歲就投身於火星自治運動(雖然這和其父諾曼·伯恩施坦早年的包裝有關)並在就讀大學期間一直致力於這項事業的庫荻莉亞也許並不像那些生活在火星田野上的人們一樣對遍及火星各地的痛苦感同身受,但已經大學畢業的她無疑具有比身旁的少年兵們更高一層的文字理解能力。“……沒有對過失方的任何懲罰,有的只是把權力集中於加拉爾霍恩手中的措施。況且,您高估了我對他們的影響力。”
“收回這種話!”
麥克尼爾立即舉起了雙手,以示自己方才咄咄逼人的怒斥背後並沒有敵意。
“……我不管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和氣度,你必須滿足人們對你的期待。有那麼多人因為你的口號而參加了戰鬥,整個火星所有對加拉爾霍恩不滿的人都將你視為相比那些存在投機主義動機的商人、政客更能帶給他們希望的精神支柱,如今就連地月圈也受到了這樣的影響。”他回想起了火星解放戰線,即便是那個和伯恩施坦一家並沒什麼交集的鬥爭派組織也以庫荻莉亞的想法為階段性的目標,“但願你已經明白你所選擇的事業帶來了多麼沉重的負擔,伯恩施坦小姐。你的生命不止屬於你自己,如果你退讓或者說自己不行,那些因為你而死的人是不會原諒你的。我也不會原諒你的。”
“你真的是加拉爾霍恩的人?”麥克尼爾身後的奧爾加有些困擾地問道。
“……如果您想要和阿布羅方面協商,就在這裡向他們證明您是值得他們重視的對手、是他們沒法忽視的一股力量。不然,你們即便抵達了地球,也做不成什麼。”麥克尼爾退出了房間,他身後的羅根則忙不迭地向身旁的少年兵們送上了幾副墨鏡當見面禮,“只有不到一天的時間了。當我和我的人出現在鏡頭前的時候,我希望能夠看到您的誠意。再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