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CEP1：熒惑守心（10）
【到目前為止，我得出的結論是，腐敗並非源自這個或那個國家，也不是源自這些或那些制度。阻止它是毫無意義的，我們每次的努力只是徒勞地讓它們繼續打破原有的生產記錄。它來自我們血液中的某種病毒，但我們從未找到針對這種病毒的疫苗。人類的一切都經常受到它的汙染。】——羅根·謝菲爾德對彼得·伯頓，2001年。
……
雖然加拉爾霍恩一直試圖對地球上的公眾隱瞞發生在火星上的暴力衝突真相、最大限度降低那些負面訊息對地球圈尤其是地球圈殖民衛星的影響，火星支部長科拉爾·康拉德少校死亡這一重大損失使得加拉爾霍恩和四大經濟圈內部的知情者不得不更加謹慎地應對這場火星危機。在加拉爾霍恩公佈死訊之前，擅長玩弄輿論的專家們還有充足的時間來為康拉德少校編造出一個更體面的死因。
加拉爾霍恩地球總部也有許多官僚未能第一時間得知康拉德少校戰死的訊息，這其中則不包括和麥克尼爾等人保持著緊密聯絡的老格蘭傑和吉爾斯。此前，他們想方設法地主動承擔和火星有關的工作，試圖配合戰友們的行動、降低加拉爾霍恩其他部門對麥克尼爾等人的些許越權之舉的懷疑。如今，康拉德少校斃命無疑向老格蘭傑和吉爾斯證明，麥克尼爾此番所圖甚大。
“……其實當我聽說康拉德少校死於和高達的戰鬥時，我一點都不感到意外。”老格蘭傑在一次小規模聚餐期間對吉爾斯說，加拉爾霍恩內部靠購買或其他特殊手段獲取MS駕駛員資格證已經算不得什麼秘密了，由此而衍生出的附帶產業也養活了許多手頭拮据的軍官。“他的二級MS駕駛員資格證，經過證實，並不是他憑著自己的實力拿到的。”
“哦？”吉爾斯以前只知道監察局負責調查加拉爾霍恩內部的種種不法行為（雖然它在許多時候形同虛設），他還不清楚監察局在MS駕駛員資格證考試中發揮的作用。“原來如此。法裡德特務少校想要憑藉這幾次打擊違法犯罪活動的機會重新樹立監察局的威望並改變加拉爾霍恩內部的風氣，這正是有志青年該做的事。”
“不，我不是說那個。”老格蘭傑吃了兩口土豆泥，尷尬地對吉爾斯說，他可不希望麥克基利斯把MS駕駛員資格證考試中的違法行為全部取締，“這不僅是一門生意，也是加深我們和加拉爾霍恩內部各派人員交流、瞭解他們實際勢力範圍的好機會啊。”
老格蘭傑的表態實屬吉爾斯意料之中。除了對於龐大組織內的種種違法行為有著近乎道德意義上反感的麥克尼爾（雖然他的態度也愈發鬆動了），團隊中的其他人大多都會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主動參與其中。再強大的組織也要依靠人來執行，而有人的地方自然會出現種種弊病。標新立異地聲稱要將那些弊病全部剷除無疑是痴人說夢，那些在時代的風雲際會之中迎難而上的大人物們有信心讓帶著種種弊病繼續執行的組織爆發出原本的威懾力。
“那麼……”想到這裡，吉爾斯決定打聽些和加拉爾霍恩高層有關的秘密。不必說，老格蘭傑不會是唯一的受益者，涉及到這些秘密交易的事一定離不開羅根，後者經常因為暴露出了真面目而受到麥克尼爾責備，“連二級MS駕駛員資格證都可以買到，我想一級MS駕駛員資格證也不例外。號稱透過了一級MS駕駛員資格證的那些傢伙之中，有誰是憑著真本事透過考核的呢？”
“這難說得很。對七星家族的人選擇性地降低難度幾乎是慣例，而且加拉爾霍恩內的現役一級MS駕駛員數量少得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老格蘭傑開玩笑說，那些終日在火星上搏殺的僱傭兵還有絕賣人恐怕能夠在類似的考核中拿到比加拉爾霍恩貴族子女們更好的成績，“對了，你還記得艾裡安將軍的養女嗎？她和麥克尼爾一樣是按最高標準透過二級MS駕駛員考核的。羅根上回和我說，她可能是和七星家族有關者之中少數的合格品。”
“稍微有點印象。”吉爾斯記住了那個名字，打算以後再和對方接觸，“不管怎麼說，這次麥克尼爾做得不錯。我看得出來，他絕對是個耐不住寂寞的傢伙，而且根本不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守規矩。多虧他想辦法除掉了康拉德少校，我們也可以順理成章地——”
這話把老格蘭傑嚇了一跳，他手中的餐刀和叉子都因此而落到了地上。好在附近用餐的軍官們並未注意到兩人的異常，只當是老格蘭傑一時失手。
“……說真的，吉爾斯爵士，管好你的嘴。”老格蘭傑心有餘悸地換了一副餐具，回到餐桌旁，“康拉德少校明明是被巴巴託斯高達打死的，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真的嗎？”吉爾斯狐疑地把眼睛向上瞥，餐廳頂部的吊燈散開的光芒在他的瞳孔中留下了不一樣的光彩，“他喜歡對我們隱瞞些訊息，格蘭傑。如果你認為他毫無保留地向你說明了一切而且還都說了真話，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兩人私下裡對於康拉德少校的真實死因提出了許多猜想，遺憾的是他們並非在場的當事人，或許就連麥克尼爾自己也說不清當時發生了什麼。康拉德少校的死亡固然是火星支部的損失，卻也給了加拉爾霍恩各派人馬爭奪火星支部控制權的機會。想辦法在隨後的混亂中把自己派系的軍官推舉到重要位置上、藉助調查康拉德少校違法行為的機會將其他派系的軍官降職或解除職務，成了野心勃勃的加拉爾霍恩貴族們最近較為關心的重要事務之一，而火星上風起雲湧的叛亂在他們眼中似乎不值一提。
已經保障人類文明秩序三百多年的加拉爾霍恩，是不可能被這些烏合之眾打垮的。
進入11月，老格蘭傑和吉爾斯投入到了他們的新工作中。雙方本就有著明確的分工，還因為加拉爾霍恩相關部門的聯合行動而獲得了公開合作的機會。老格蘭傑和一眾監察局的同僚們負責繼續追查康拉德少校擔任火星支部長期間、在火星支部工作期間乃至加入加拉爾霍恩以來的所有違法行為，而吉爾斯的任務則是和警務局的同事們一起凍結康拉德少校多年來的非法收入、避免潛在的其他同謀將其轉移。
這些調查無疑坐實瞭解放戰線對外洩露的那些情報之中對康拉德少校的指控。僅就其擔任火星支部長期間的所作所為而言，康拉德少校經常私下和四大經濟圈的商人勾結、故意在火星製造武裝衝突或其他緊急情況，從而為相關企業創造更為旺盛的需求並間接操縱股市。據不完全統計，康拉德少校及其同夥光是在地球的股票市場上就成功收割了數百萬加拉爾元，這是一筆相較康拉德少校本人合法收入而言稱得上天文數字的驚人財富。
……至於在火星支部招標活動中的舞弊行為、私下參與絕賣人生意、夥同四大經濟圈行政管理人員違規對半金屬礦物運輸飛船徵收更多【太空港維護費】等等，更是讓一貫自稱高潔的加拉爾霍恩軍官們都說不出話來。沒人想在這時和七星家族其中兩家的繼承人正面對抗——麥克基利斯和加里奧已經放話說，誰阻攔他們清理火星支部的腐肉，誰就是下一個目標。利益暫時受損的加拉爾霍恩軍官們只得互相安慰說，這些現在還銳意革新的青年貴族領袖遲早會變得和他們的父輩一樣，眼下的外科手術持續不了多久的。
身為害群之馬的康拉德少校必須被追究責任，為加拉爾霍恩戰死的康拉德少校也同樣需要得到公正的對待。代理火星支部長庫爾特·韋伯少校在10月31日那場災難性的遭遇戰結束之後就堅持要求調查天西機械公司在意外之中的作用，並稱天西賢治在戰場上引進了非正規武器是造成這些事故和慘敗的罪魁禍首。雖然加拉爾霍恩監察局只能調查身為科研顧問的天西賢治而不是名義上屬於大洋洲聯邦企業的天西機械公司，完成相應的合法手續對於法裡德家族的唯一繼承人麥克基利斯而言並不困難。
論鑽法律的漏洞行事，沒人敢自稱比加拉爾霍恩更高明。
做好準備後，麥克基利斯決定先通知天西賢治來到火星支部和自己見面，也好打聽天西機械公司開展新研究專案的情況。在場陪同人員還有加里奧和韋伯少校。然而，穿著一身黑色皮衣的天西賢治剛進門，便忽然腳下一滑、雙膝跪地向著措手不及的麥克基利斯磕了個響亮的頭。
“非常抱歉！”天西賢治保持著跪地的姿勢，率先開口向一頭霧水的麥克基利斯等人承認錯誤，“上個月的那場戰鬥……全都是我們的責任。堅持奮戰的加拉爾霍恩將士們沒有錯，是我和我的人害了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