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BEP1:生命守護者(20)
【整個世界就是一個笑話劇場,舞臺上站滿了馬戲團小丑和草臺班子。我曾經只是這麼認為,現在我真的信了。】——維克多·特拉託斯,1995年。
……
為什麼會這樣?事情何以發展至此?【坦塔羅斯】駕駛艙內的吉爾斯·普萊斯不斷地責問自己,究竟在過去一段時間的戰鬥中忽略了什麼。沃斯帝國的弱點、火星軍的弱點,他都一清二楚,而且他已經嘗試著針對這些弱點制定了一些補救措施。然而,事態的發展終究還是向著他最不想看到的方向演變著。接到壞訊息的那一刻,他可恥地選擇了逃離戰場,而不是回去支援註定要被地球聯合軍收復的克利馬內。
“一日為逃兵,終生為逃兵……吉爾斯爵士,或者說普萊斯將軍。”緊貼在【坦塔羅斯】駕駛艙外那個如粘稠的液體一般流動的人影加深了吉爾斯心中的恐懼。他從麥克尼爾的描述中瞭解過那個【生命體】在過去的冒險中給麥克尼爾等人帶來的誤導和壓力,而他並不想這麼早地就頻繁地被滿懷惡意的惡魔糾纏上。“哎,要不要我來提醒您呢?刻意從衝突的漩渦之中逃脫……真的會死哦,死了之後再也沒第二次機會的那種。彆著急呀,您可以考慮用您的【未來】為籌碼訂購特殊服務,就像麥克尼爾將軍那樣可以多一次機會——雖然他已經用掉了。”
“還有這種好事?”
“對不起,我反悔了。沒有【未來】的人不值得我這麼做。”
“麥克尼爾也許對我隱瞞了什麼,但他描述的你好像一點都沒有失真。”吉爾斯氣憤不已地直面李林的嘲諷,他不想解釋自己是怎麼落到這地步的。登上【坦塔羅斯】時他還沒有察覺到異常,直到第一批前來追擊他的地球聯合軍戰鬥機逼近時,試圖反擊的吉爾斯終於發現自己的Aldnoadnoah甲冑騎士機甲以無人駕駛狀態停在機庫內時自然不會啟動那些功能,天知道羅根·謝菲爾德是怎麼這麼快買通火星軍內應做些手腳的。“……我不會和俄國佬合作的,再也不會了。以什麼大局的名義放任這些魔鬼肆意妄為,只會帶來更大的災禍。”
“好,很有精神的自我辯白。”幾乎佔滿了駕駛艙螢幕的李林終於消失了,吉爾斯又得以看到那些陰魂不散的敵軍戰鬥機訊號,“……那就向他們證明自己,尊敬的吉爾斯爵士。死人是沒有機會說話的。”
吉爾斯的甲冑騎士機甲【坦塔羅斯】將磁暴武器的運用發揮到了極致,它不僅可以用威力巨大的磁暴瞬間摧毀被鎖定的目標,還可以透過持續不斷的小規模磁暴攻擊在機甲附近區域形成屏障來抵擋外界襲擊。然而,這兩項重要功能在羅根的影響下(此刻的吉爾斯堅信羅根·謝菲爾德應該為此負全責)都已經受到嚴重破壞,磁暴屏障直接失效,而本來能夠百發百中地命中已被鎖定目標的磁暴武器也失去了原先的準確性,這又導致吉爾斯始終無法甩掉前來追殺他的敵軍戰鬥機。
如果吉爾斯駕駛的同樣是一架戰鬥機,他的處境還不會像現在這樣被動。在第三次世界大戰的烈火中,英國皇家空軍飛行員吉爾斯·普萊斯逐漸聲名鵲起,先後成為俄國人、尤里·納爾莫諾夫的克隆人軍團、日本人的噩夢,並被世界以奠定東京戰役的勝利、終結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功臣身份載入史冊,他的人生也在那時到達了頂點。排除後來的下坡路不談,吉爾斯是全世界都認可的王牌飛行員,以至於身後那些敵軍飛行員的技術實在沒法入吉爾斯的眼,他有至少十種辦法把追兵消滅,哪怕用落後整整一代的戰鬥機也無所謂。
但甲冑騎士機甲並不是戰鬥機。它的戰鬥方式和飛機截然不同,而對於火星軍的Aldnoadnoah的力量而得以突破種種限制的戰爭兵器完全依靠其特殊能力才能馳騁在戰場上,一旦其特殊能力失效,前一秒還宛如天神下凡一般不可抵擋的戰爭機器馬上就會成為任人宰割的魚肉。深刻地體會到了這一點的吉爾斯不由得為Aldnoah甲冑騎士機甲缺乏常規武裝而苦惱,不過他已經沒有時間和機會去彌補自己的缺憾了。不在這裡打敗追兵,他馬上就會掉進海里成為各種魚類的美食。
所幸Aldnoadnoah引擎的熟悉,吉爾斯苦苦和後方的敵軍戰鬥機周旋著。他幾乎一直在躲避敵機發射的炮彈和導彈,在此期間他還需要調整【坦塔羅斯】的武器。經過剛才的測試,他確定是整個系統的校準出現了問題,而他並不能確定故障來自哪一個環節。
“全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了。”吉爾斯獰笑著,乾脆關閉了自動校準系統,又將【坦塔羅斯】向後旋轉,使得追逐他的戰鬥機出現在了光學成像裝置實時生成的畫面中。這裡已不再克利馬內上空陰雲的籠罩之下,取而代之的是晴朗的蔚藍色天空,而敵機的蹤跡無比清晰地呈現在他的雙眼之中。“……想殺我,至少也得派那個也被戲稱為聖女貞德的俄國女人來啊!”
其中一架地球聯合軍戰鬥機再度向【坦塔羅斯】發射了導彈,在那導彈還沒有靠近目標時,憑著自己對自動校準系統的實際偏差估測的結果進行了調整的吉爾斯鎖定了附近的另一架戰鬥機。他能夠看到那架戰鬥機正在急速爬升,想來是飛行員透過某些方式發現自己已經被鎖定。不必說,地球聯合軍對抗Aldnoah裝備特殊功能的手段和花樣正在迅速翻新,指望俄國佬在如此沉重的危機面前繼續無動於衷是不現實的。
不該小瞧臥薪嚐膽二三十年後發動第三次世界大戰的那些人——雖然多半是在尤里的挑唆之下。哪怕換了一個平行世界,對俄國人的警惕也不該有所下降。
吉爾斯·普萊斯按下了發射按鈕,耀眼的磁暴電弧一瞬間覆蓋了大半個螢幕。從其他裝置的掃描結果中,他確認目標戰鬥機已經被成功摧毀。其餘地球聯合軍飛行員並沒有意識到剛才的【意外】意味著什麼,也許他們堅信那隻不過是因為吉爾斯運氣足夠好,但完成了調整並找回了手感的吉爾斯可不會對這些人手下留情。暫且不考慮麥克尼爾等人的真實態度,地球聯合軍只會把他當成必須殺死的仇敵。
得手後,吉爾斯不得不繼續躲避敵人發射來的導彈。磁暴屏障已經失效,這會他要是再用磁暴武器攔截導彈可能會錯失機會。始終保持著【坦塔羅斯】正面迎敵的吉爾斯以堪稱挑釁的姿態操控自己的機甲在海面上空快速移動,不再把自己的背後亮給對手。他要證明給這些地球聯合軍飛行員們看,哪怕自己駕駛的並不是最熟悉的載具,尋常飛行員依舊不會是他的對手。
沒過多久,他便意識到自己的想法還是過於樂觀了。感到【坦塔羅斯】的飛行姿態有些異常的吉爾斯產生了強烈的不安情緒,這些變化是在剛才快速躲避導彈的過程中出現的,他有理由認為【坦塔羅斯】的內部機械結構出現了意料之外的毀壞。不過,下一刻他便不必繼續胡思亂想了,猛然從【坦塔羅斯】上脫離的一塊裝甲徑直將Aldnoah引擎直接暴露在外。
……羅根果然不會只在一個地方搞破壞。除了GDI初代參謀總長之子、合格的中立軍人、GDI海軍陸戰隊司令之類的標籤以外,也許世人都忘記了大名鼎鼎的GDI戰鬥英雄尼克·西摩爾·帕克一身特種作戰本事全是羅根所授。吉爾斯不會知道這些秘密,麥克尼爾也懶得和他說。
“為什麼……為什麼!?”吉爾斯這回真的發火了,他之前不是多麼在乎羅根在【坦塔羅斯】上搞破壞,那對明顯傾向麥克尼爾的羅根來說實屬正常,但剛才發生的一切似乎證明羅根·謝菲爾德是刻意要害死他。“……你是以為這種伎倆就能至我於死地嗎?沒經歷過第三次世界大戰的你們太小瞧我了!”
這種事不該發生,無論何時都不該發生。他們是屬於同一個世界的戰友,而且有著相似的理想,並且前赴後繼地同一以貫之的敵人戰鬥了一百多年。對於誰為敵、誰為友,本不該有任何疑問,但這麼荒謬的事偏偏就在吉爾斯眼前發生了。麥克尼爾等人居然真的選擇了死心塌地為俄國人賣命,而不是繼續同生前的死對頭決一死戰。
是什麼導致了這種觀念上的大幅度偏轉?羅根似乎只想照顧麥克尼爾而已,而老格蘭傑晚年也以溫和的立場著稱,最大的變數來自於麥克尼爾過去經歷的一切——那些他對吉爾斯講述過但一定有所隱瞞的冒險過程。縱使一切細節都清清楚楚,沒人能夠知道麥克尼爾的內心發生了什麼變化。再這樣下去,也許重組不久的隊伍就會走上彎路,而吉爾斯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哪怕暫時和這些晚輩們為敵,也必須堅守著自己的信念,直到一切水落石出的那天。
眼前的敵人不足為懼,他們還沒有能力把吉爾斯逼到絕境。真正值得吉爾斯三思的是他日後的行動:克利馬內被地球聯合軍奪回、塞東尼亞伯爵被俘虜或是被殺後,不去營救自己效忠的領主或是為其報仇雪恨的吉爾斯很快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擊退了這些敵人後,就近在非洲投靠其他火星伯爵也未嘗不可,但問題在於被派往非洲的火星伯爵幾乎都是37伯爵中思維最極端的那一批(除了可憐的塞東尼亞伯爵),因為他們肩負著將非洲黑人這種在沃斯帝國看來簡直劣等得不能更劣等的【人】從地球上徹底抹掉的任務——假如沃斯帝國還願意把其他地球人定義為不同程度的人。
與其冒著被繳械和軟禁甚至秘密處決的風險投靠其他居心不良的火星貴族,還不如去尋找他較為熟悉、和他有些交情的新領主。位於東亞腹地四處攻城略地的凱特拉特塞伯爵最近和塞東尼亞伯爵有不少物資上的往來,而且也聽說過吉爾斯負責治理克利馬內的事蹟,但吉爾斯並不打算選擇樹敵過多還在關鍵時刻爭奪他人地盤的傢伙。值得注意的是,凱特拉特塞伯爵四處出擊、不顧自身實際兵力而盲目擴張的作風已經為其贏得了【地球之王】的諢名。
那麼,還有一個比凱特拉特塞伯爵更有權勢而且名聲更好的領主值得他投奔:在戰爭爆發後率先投入到戰爭中並以日本地區為領地、號稱要為已故的艾瑟伊拉姆公主報仇而殺死足夠多地球人的克魯提歐伯爵。吉爾斯平時和克魯提歐伯爵沒有多少交流,不過他和對方的長子克蘭凱恩倒是經常聯絡。只要不碰到克魯提歐伯爵的雷區,那傢伙應該不會拒絕他的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