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BEP1:生命守護者(19)
【我們需要一個富有想象力、靈活的戰略和戰術計劃,允許NOD兄弟會信徒利用保衛人類的象徵來承擔廣義和狹義愛國主義捍衛者的角色,從而進一步攻擊和孤立GDI內部強硬派,而不要求以結束新秩序作為唯一的解決方案,並且最重要的是,在NOD兄弟會可能參與的立法、行政機關的基礎上與其他合法組織結成聯盟。】——艾麗莎·斯拉維克,2063年。
……
邁克爾·麥克尼爾和戴著手銬的伊萬·莫伊謝耶維奇步入房間時,他看到瓦列裡·莫伊謝耶維奇准將的臉上出現了十分誇張的驚訝表情,那張本來就大得顯眼的嘴向著兩側不正常地彎曲著,嘴角歪成了堪稱物理學奇蹟的弧度。正在房間裡彙報工作的其他軍官也吃了一驚,他們來回打量著兩個莫伊謝耶維奇,幾乎沒法從他們的面容上找出什麼區別——除了伊萬·莫伊謝耶維奇更消瘦些之外。
“長官,我把他帶來了。”麥克尼爾向著自己的頂頭上司敬了個禮,連忙說起了伊萬·莫伊謝耶維奇的功勞,“在所有火星軍俘虜中,他是第一個表態願意和我軍合作的,而且冒著生命危險駕駛敵軍的多功能戰鬥機進入敵Aldnoah甲冑騎士機甲【厄科】的吸收屏障內側為我軍創造出了至關重要的機會——”
“夠了。你,你,你,還有你,先去樓下B409休息,稍後我叫你們過來。”莫伊謝耶維奇准將不由分說地把身旁的軍官們都打發走了,連帶著把麥克尼爾也打發走了,“……米哈伊爾·雅科夫列維奇,你做得很好。我會向上級指揮部如實說明你們的功績,併為你們申請榮譽勳章。現在,到樓下B407找裝備部報告損失情況,其他問題稍後再談。”
還沒弄清兩個莫伊謝耶維奇之間是什麼關係的軍官們交頭接耳地議論著,他們逐一離開了房間,仍舊沒能按捺住內心的好奇,於是便向麥克尼爾詢問其中的前因後果,但麥克尼爾對此也一無所知。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伊萬·莫伊謝耶維奇至少是莫伊謝耶維奇准將的親戚,並且跟隨其父母在三十多年前加入了火星開拓團、成為了所謂火星移民群體的一員。
瓦列裡·莫伊謝耶維奇關上屋門,轉過身來,專心致志地看著那張和自己有著九成以上相似的臉。與此同時,伊萬·莫伊謝耶維奇也同樣緊張地打量著這個穿著皮外套、肩章上有一顆金星的地球聯合軍將領。兩人之間的身份、地位差別如此之明顯,以至於他們幾乎都下意識地忘記了該怎麼開口和對方交談。
“……我以為你們都已經不在人世了,萬尼亞。”良久,莫伊謝耶維奇准將回到辦公桌旁,從抽屜裡拿出了一瓶伏特加,“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作為一個無神論者,我不應該說跟上帝有關的話,但我還是得說,這可能就是上帝的意思。來吧,不要為以後的事擔心,今天這裡沒有地球人和火星人、地球聯合軍和火星軍的區別,就只有我們兩個。”
“好,好。”伊萬·莫伊謝耶維奇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只是順著瓦列裡·莫伊謝耶維奇所指的方向,隨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瓦柳沙,你這麼多年來一定沒少受折磨。當時……當時我們……”
“爸媽都還好嗎?”
“早去世了。”伊萬·莫伊謝耶維奇低下了頭,眼角隱約有淚光閃過,“即便沒其他事影響,想在火星活到六七十歲也不容易。”
“怎麼死的?”
“餓死的、被火星貴族打死的。”
“活該。”
這話落在伊萬·莫伊謝耶維奇心裡就像一根刺一樣,他接過准將遞來的酒杯,思慮再三,還是開口了,“瓦柳沙,這對你是很不公平……可人不能也不可能選擇自己的父母。”
“我可不敢認你這樣的親戚,萬尼亞。”莫伊謝耶維奇准將笑了,他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後一飲而盡,“知道我從小到大……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嗎?80年代火星叛亂開始之後,所有人都對我指指點點。叛徒、遺傳反賊、成分不良、德國鬼子餘孽……”說著,他伸出右手,用力地在那張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上拍了兩下,“……都是拜你們所賜。可是,組織沒有拋棄我,祖國沒有拋棄我,所以我才會有今天。”
伊萬·莫伊謝耶維奇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伏特加,那濃烈的氣味刺激得差點把嗓子裡的所有酒都一口氣吐出來。面紅耳赤的火星軍俘虜從椅子上跳起來,在屋子裡來回奔跑著,樣子十分滑稽。一旁的准將則開心地又笑了起來,又喝了一大口伏特加,他的面部也很快變得紅潤了不少。
“我差點忘了,酒在火星是奢侈品。”瓦列裡·莫伊謝耶維奇也許直到這時才發現自己的失誤,“這倒是我疏忽了,下次我會注意的。”
酒在火星確實是奢侈品,這是釀酒的工藝決定的,其所需的各種原料在火星幾乎難覓蹤跡。就連酒精本身,在火星也難以獲取。無論如何,Aldnoah滿足了人們對於深空探索的一切幻想,卻終究做不到五餅二魚。
“我沒有要為過去的事辯護的意思,瓦柳沙。沃斯帝國,就是個人間地獄。雷列加利亞當了皇帝之後,火星的生活反而比過去還要困難……三十多年來,情況沒有什麼改善。”偷偷地擦掉了臉上的淚水後,伊萬抬起頭,向自己的兄弟訴說著多年來的煎熬,“有時候我真的不敢相信,這樣瘋癲的國家,這樣瘋癲又奴性深重的國民……是從全世界最強大的兩個國家之中選拔出來的人以及他們的後裔,而這兩個國家又都宣稱自己能夠代表人類的真正自由。瓦柳沙,三十多年了,我一直幻想著能夠早日回來、早日回到我真正的祖國。”
“我們都吃了不少苦頭,萬尼亞。”瓦列裡·莫伊謝耶維奇結束了對沃斯帝國還有自己不負責任又充滿幻想的父母的批評,“如果當時我沒有病重,也許我的人生就會和你一樣。然而,他們的人生卻是他們自己選擇的,因為他們並不是從勞改營裡被直接轉移到火星的——話說回來,那些對祖國充滿仇恨的傢伙做出什麼選擇都不值得奇怪。過去的事已經都過去了,既然你願意拋棄那個墮落又殘暴的【帝國】、用實際行動證明你良心未泯,你就仍然是我的兄弟,一直都是。”
即便不談兄弟之情,伊萬·莫伊謝耶維奇三十多年來在火星的生活也值得莫伊謝耶維奇准將用心傾聽,其中的種種見聞足以成為他了解沃斯帝國社會生態的視窗。他們忘我地交談著,把其他等待辦事的地球聯合軍大小軍官都忘在了外面,甚至把另一個同樣需要莫伊謝耶維奇准將親自訊問的物件也忘掉了。
塞東尼亞伯爵尼科斯特拉託斯,即將榮膺【沃斯帝國最丟人的伯爵】稱號:他成為了這場戰爭中第一個被地球聯合軍生擒的火星伯爵。事實證明這位塞東尼亞伯爵根本沒有所謂貴族的自尊心,他在被逮捕時不僅沒有試圖自殺,更反覆和地球聯合軍討價還價、試圖得到一份絕對不會把自己送上審判席或絞刑架的宣告,遺憾的是別說麥克尼爾等人沒法給他這種承諾,就連莫伊謝耶維奇准將主導下的莫三比克行動指揮部也管不了。雖然他和伊萬·莫伊謝耶維奇一起被緊急送往後方指揮部,等待著他的卻不是本地的地球聯合軍最高負責人而是臨時監牢。感覺自己受了輕視和侮辱的塞東尼亞伯爵於是大鬧起來,但堅信這傢伙不可能自殺的看守從來不理睬他的大呼小叫。
然而有人比塞東尼亞伯爵更加焦慮不安,那就是留在指揮部裡待命的麥克尼爾一行人。雖然麥克尼爾因在克利馬內戰役之中首次攻入登陸城和破壞【厄科】的戰績而名聲大噪、風頭直接蓋過了馬爾科姆·格蘭傑,表面上的勝利並不能掩飾他們在另一層面上的失敗。自來到這個平行世界之後就對現狀持有某種危險偏見的吉爾斯·普萊斯下落不明,而且地球聯合軍至今也沒有找到其行蹤。排除了吉爾斯在亂軍之中被擊斃的可能性之後,剩下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吉爾斯藉助【接應運輸部隊】的理由逃離了戰場。
“……這算是什麼理由?”從頭到尾地聽完了羅根轉述的吉爾斯多日來的全部發言後,麥克尼爾只覺得更加迷惑了。選擇更自由、更有利於人類自由的一方,這本來是不該有疑問的原則,就像另一個平行世界的EU和布里塔尼亞帝國那樣涇渭分明。“沃斯帝國消滅了幾十億地球人,更是幾乎把自由世界的核心合眾國連根拔起,這樣的暴行難道在他看來就是——”
“普萊斯將軍說了,15年前【天堂隕落】事件中超空間門爆炸導致月球崩潰、數十億地球人喪命,並不一定是火星方面的責任,也有可能是因為地球聯合軍試圖集結月球兵力從超空間門突襲火星的過程中發生了什麼意外。”羅根不緊不慢地學著吉爾斯的語氣把最重要的理由說了出來,“此外,沃斯帝國名義上將大權集中於皇帝,但其權力實則已經分散於37伯爵等貴族之手。只要時機合適,由貴族合議推動架空皇室、使沃斯帝國成為自由之國,將會是個很快的過程。不僅如此,讓地球聯合軍戰勝沃斯帝國還有可能導致Aldnoah科技就此再度被塵封。”
“藉口,全都是藉口。”不等羅根說完,麥克尼爾又怒罵開了,“必要的代價,是不是?我們GDI一點點失去公民的信任、從人類文明的守護者變成NOD兄弟會信徒口中的人類之癌,正是從波義爾那混賬東西幹掉幾千萬人開始的!說什麼沃斯帝國不需要對幾十億地球人的死負責,那好,沃斯帝國是不是在這次侵略中已經消滅了幾億地球人?他難道能保證15年前假如【天堂隕落】沒有發生的情況下火星人不會像這次一樣也先消滅幾億人?”
麥克尼爾和羅根爭執不下的時候,老格蘭傑一般都會保持沉默。這兩人彼此之間比他更熟悉對方,關係也更密切,有時他並不方便介入爭吵之中。初來乍到的他在上一個平行世界由於李林的安排而陰差陽錯地沒有經歷最激烈的戰鬥、未能見證兩百年後世界發生劇烈變化的節點,而現在的他對麥克尼爾過去所經歷過的那一切的殘酷性有了更深的認識。正因為僅憑自己的力量難以在混亂的世界中生存(更別提什麼拯救人類文明或是將世界引導向自己心目中的模樣了),他們這些來自同一個平行世界、同一個陣營的軍人更該精誠團結,而非鬥個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