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AEPXD:灰如雪
【……但是科羅拉多落基山高又高
我看到火雨從天而降
星光下的影子比安眠曲還柔軟
落基山高又高
落基山高又高……】——《高高落基山》,1972年。
……
克魯吉斯,阿扎迪斯坦王國南部的貧瘠之地,如今又迎來了新的浩劫。在2308年席捲阿扎迪斯坦王國全境的混亂中,克魯吉斯地區的保守派宗教領袖勾結流亡海外多年的KPSA領袖阿里·薩謝斯發動叛亂,並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奇蹟般地【擊敗】了聯合干涉克魯吉斯局勢的三國聯軍——然而,在三大國家群獲得GN粒子技術後,KPSA的毀滅只是時間問題。整個世界都見證了座天使高達四號機輕而易舉地將上百個KPSA據點化為灰燼的一幕,新克魯吉斯共和國的喪鐘也就在那時敲響了。
在KPSA二度被剿滅後,進駐該地區的部隊主要由UNION軍和重組後受到UNION軍監督的阿扎迪斯坦王國軍組成,後者基本可以被視為UNION軍的附屬部隊。如果克魯吉斯地區的局勢得以迴歸正常,則伊朗帝國的IPLF也將失去容身之所,因此UNION軍指揮機關要求UNION軍中部戰區不惜一切代價儘快把該地復原到叛亂髮生之前的模樣。但是,複雜的當地局勢並不是UNION軍的指揮官們能夠解決的,加上阿扎迪斯坦的波斯族把克魯吉斯族視為導致混亂的罪魁禍首,小規模暴力事件在克魯吉斯一帶仍然呈現出多發趨勢。
大量受到災禍所害的平民逃到了沙漠地帶,他們試圖穿過死寂的黃沙流域、抵達另一片不受災難侵擾的樂土。在這浩浩蕩蕩的難民隊伍中,偶爾也會出現一些看上去像是KPSA武裝人員的傢伙,而只顧著逃命的難民們並不打算在這時追究這些人的過失。
沙漠的邊緣地帶,一支奇怪的隊伍正在觀察著穿過沙漠的難民們。每當有難民經過這裡,他們便會及時伸出援手、提供必需的水和食物。當然,如果有人看錯了他們的用意而決定使用暴力手段搶奪物資,不遠處掛在木樁上的那些屍體已經把心懷不軌之人的下場明確無誤地告訴了過路人。本地的克魯吉斯人不知道這支隊伍從何而來,不過他們寧願相信這是UNION軍為了裝點門面而做出的偽裝。畢竟,沒有UNION軍的默許,任何活動都很難在這裡開展。
“真讓人頭疼。”打扮得和當地人沒什麼區別的青年把又一份食物遞給了逃難的平民,轉身向著不遠處的小屋返回。這間屋子門口用英語和克魯吉斯語、波斯語三種語言寫上了【臨終關懷】一詞,想必任何經過這裡領取物資的難民都會感到無比詫異。“……就是說,傳言是真的,我們那位總統先生又在封鎖情報了,他以為這麼做就能讓世界不知道GN粒子輻射病存在……”
披著長袍、戴著頭巾的青年來到小屋門口,作勢要開啟屋門。就在這時,門後猛然躥出來一個黑影,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筆直地向著青年的喉嚨刺去。然而,面對著突如其來的襲擊,青年輕而易舉地躲過了致命的攻擊、轉身以乾脆利落的動作擒住了襲擊者,將其按倒在地。做完了這一切後,他只是把掉在地上的匕首還給了襲擊者,便像什麼都未曾發生過一樣繼續向著屋子內走去。
“決心還是不夠啊。”進入屋子內的青年解下了頭巾,他的相貌和周圍的克魯吉斯人有著明顯差異,而假如本地的克魯吉斯人有幸能夠和UNION公民們一樣經常收看媒體節目,想必他的真實身份此刻早就曝光了——UNION軍最精銳的MS部隊【超越旗幟隊】的王牌MS駕駛員邁克爾·麥克尼爾。“用那種出於公義的憤怒是殺不了我的,你對我沒有私人的仇恨,剎那·F·清英。”
這間小屋裡沒有他人想象中堆積如山的救濟物資,取而代之的是幾十個躺在擔架上、看起來隨時會斷氣的克魯吉斯老人,其中不見有半個年輕人。就在麥克尼爾和剎那說話時,又有幾個原本看上去並不那麼衰老的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衰弱、很快沒了動靜。打扮成克魯吉斯人的UNION軍MS駕駛員見狀,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又在胸口畫了幾個十字。他來到擺放在屋子另一頭的機器旁,按下幾個按鈕,顯示屏的使用者介面上彈出了當前的使用狀態,看樣子這是一臺用於輸血的醫療裝置。
“還是不行嗎?”
“即便使用為【變革者】準備的奈米醫療機器人,也只能延緩他們的死亡。這就是當年的GN粒子的威力,是你們這些第四代高達駕駛員沒機會體驗到的。”邁克爾·麥克尼爾捲起袖子,他的左臂幾處靜脈位置都有醒目的紅點,“優素福·蘇萊曼向地球發射的GN粒子沒有經過任何處理,殺傷力和原始版本是相同的。目前UNION還能勉強控制事態,但是過不了多久,新種GN粒子輻射病的訊息就會傳開。這可比擬太陽爐製造出來的要致命多了。”
優素福·蘇萊曼,不管其本名究竟是什麼,無疑成為了導致世界走向動盪的罪魁禍首之一。如今的麥克尼爾有理由相信,此人就是來自其他平行世界的挑戰者,並且遵守了和自己相同的邏輯:為了避免潛在的對手將情報洩露到其他平行世界,要麼自始至終不讓對手認清自己的身份,要麼就竭力阻止敵人活著完成任務。最後的贏家大概是麥克尼爾而不是蘇萊曼,但蘇萊曼的所作所為卻著實給世界帶來了不小的影響。在那一天飄過地球上空的GN粒子輻射光帶,事後很快就被證明是新一輪危機的前兆。
直到現在,麥克尼爾也無法準確地說清蘇萊曼的想法。他不瞭解這個人的過去,只知道此人具備的身份是【從中東地區移民到UNION的特工】。但是,和那些只想把一切外國人和異教徒趕出家園的KPSA成員、薩拉菲派戰士不同,蘇萊曼的目標並不是什麼保衛家鄉、保衛信仰,而且似乎也不僅僅是報復類似UNION這樣的超級大國。曾經聽對方說過遺言的蒂莫西把那些話告訴了麥克尼爾,假如蒂莫西沒有添油加醋,那麼蘇萊曼的心態似乎和最近剛在羅根的要挾下服軟的王氏兄妹有些相似。
也僅僅是相似而已。
“這附近的村鎮都快搬空了,可他們就算逃到伊朗或是AEU也沒用的。”重新設定了奈米醫療機器人迴圈引數的麥克尼爾返回門口,地平線上的太陽正在冉冉升起。又是新的一天,又是全世界的人們不得不面對的一天。“總這麼做慈善也不是辦法,還是要說服他們投入更多資源才行。”
“克魯吉斯的問題沒那麼容易解決。”身為克魯吉斯人又曾經加入過KPSA的剎那比其他人更有理由說這句話,“KPSA是另一種問題,但……你們帶來的問題不見得會減少。”
“說得對,有時候我們就是帶來問題的一方。不過,就算是那麼回事,克魯吉斯總不能一直保持著過去的樣子。”麥克尼爾沒有回頭,哪怕對方這時候突然又發起偷襲,他也有十足的信心將其擋下,“用暴力去阻止暴力,只是一種必要的手段而已。假如不從源頭上解決問題,那麼衝突還是會繼續出現的。KPSA能夠發展壯大,無外乎是我們所謂的【現代文明】不僅沒有給當地人帶來更好的生活反而還加劇了他們的苦難。生活上的事還得生活來解決,我在阿扎達巴德就是這麼想的。”
談起阿扎達巴德,兩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阿扎達巴德毀滅的真相,如今已經無人能夠說清。那可能是亞歷杭德羅·科納的指示,也有可能僅僅是特里尼迪兄妹三人一時興起——用羅根的話來說,丟了面子之後迫不及待地想要報復。無論實情如何,阿扎達巴德慘案將永遠作為天人組織罪行的一部分被記錄在案,至少現階段如此。
面對這麼一個在UN軍的旗幟下擊潰了天人組織又把種種罪名一股腦地扣在自己和戰友們頭上的敵人,剎那有充分的理由和對方決一死戰。但眼下的情況卻不允許他這麼做,不僅是因為被抓獲的天人組織倖存者都被關押在UNION的秘密監獄中,更因為他最近才從天人組織的支援組織傳遞的情報中瞭解到眼前的【天人組織之敵】正是在那場戰鬥中提前通知天使組織疏散部分據點的【UN軍內部人士】。如果沒有這些措施,天人組織很可能已經在字面意義上被徹底殲滅——而天人組織的資助者們目前還深陷新一輪經濟戰中難以自拔。
而麥克尼爾又從來沒有向剎那隱瞞過自己的想法。和蒂莫西一起找到對方下落的那天,他就直截了當地說,自己需要用一個半死不活的天人組織來牽制UN內部的某些勢力。
“你們啊,實在是太狡猾了。三大國家群放下多年來的糾葛團結一致把你們打敗之後才發現,這本來就是舒亨伯格想要的,現如今就算解散軍事同盟也不成了,有那麼多你們的人還有我們的人想要從中得利。”每當說起未來的局勢時,麥克尼爾總是半開玩笑地說,既然天人組織把三大國家群放到了別無選擇的地步,那麼他也要把天人置於同樣的處境之中,“我花費了那麼多心思才得到今天的局面,但願你們不會辜負我的期望。”
剎那曾經多次向麥克尼爾詢問【UN內部的另一個敵人】是誰,他每次都會得到同樣的答覆。亞歷杭德羅·科納已經死了,科納家族也因為疑似多年來協助天人組織危害全世界而遭到UNION相關部門聯手追責,其產業全部落到了這龐大帝國中唯一看似無辜的利邦茲·阿爾馬克手中。哪怕不提利邦茲實際上是【變革者】以及掌控VEDA的事實,麥克尼爾也不會小覷對方的影響力,更何況科納的所作所為搞不好正是利邦茲的手筆。
“你是說……是那個利邦茲·阿爾馬克下令毀滅了阿扎達巴德。”面對著朝陽,剎那再次吐露出了心中的疑問。作為工具的特里尼迪三兄妹、不明不白地當了傀儡的亞歷杭德羅·科納都已經被麥克尼爾清算,唯獨很有可能是始作俑者的利邦茲逍遙法外,甚至還在UN軍對天人組織特別軍事行動期間和麥克尼爾等人展開了密切合作,這是剎那難以理解的。“可你不僅不去找他報仇,反而要和他結盟。”
“沒辦法,當時我沒得選。不和阿爾馬克合作,我們就得被佩恩消滅。對他來說,情況也是一樣的……”麥克尼爾裹緊了身上的長袍,“亞歷杭德羅·科納這個目標實在是太明顯了,把這傢伙解決掉就是當時我所能做的極限。更何況,他現在成了舒亨伯格計劃的代言人,我們還要藉助他的力量來打造地球聯邦這一在人類歷史上史無前例的新國家。”
這番話聽得剎那有些頭疼。如果把他擺在麥克尼爾的立場上,他一定會抓住一切機會手刃像阿里·薩謝斯這樣的仇敵。好訊息是阿里·薩謝斯已經在軌道電梯之戰中被羅根·謝菲爾德消滅了,壞訊息是天人組織如今的慘狀全都拜麥克尼爾和他的親密戰友們一手所賜。“……解釋了這麼多,你還是在和他合作。”
“這就是政治,剎那。從一開始,我從來沒覺得你們的辦法是正確的——名義上的目標和實質上的目標是另一回事。”身經百戰的原GDI指揮官忍不住笑出了聲,“你明白了嗎?你們的失敗,不是因為你們不夠努力、不夠頑強,而是因為用武力干預來阻止暴力衝突本身就是錯的、原本就不是舒亨伯格的計劃。不必說世界的其他角落,就拿眼前的克魯吉斯來講,我想你自己也很清楚,只是用子彈脅迫這裡的人們保持一團和氣是根本行不通的,除非把他們內心的那種信仰剷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