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AEPXA:頑疾
【對於NOD兄弟會來說,人類的未來很簡單:推倒現有秩序,讓未來出現。】——馬西昂,2035年。
……
霍馬雍·阿扎達巴迪入院接受治療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起初的日子裡,還有一些人會以UNION軍或是伊朗帝國行政機構、社會團體的名義來看望他,但沒過多久,他就回歸了孤身一人的狀態,能陪伴在他身旁的只有留在德黑蘭從事歷史文件分析工作的羅伯特·史派西。
治好癌症,在24世紀並不是什麼難題。幾個世紀以前,人類一旦失去肢體,下半生便只能依賴假肢生活,而如今連這一難題也已經被攻克。擋在阿扎達巴迪面前的並不是什麼世界罕見的醫療難題——例如最近才得到重視的GN粒子輻射病——而是更個人些、人類從古至今都要面臨的問題:他無法支付用於治病的醫療費。自然,羅伯特·史派西也出不起這筆錢,而最近一直忙著滿世界追殺天人組織的麥克尼爾等人更是似乎已經把他徹底忘掉了。
UN軍特別軍事行動部隊前去討伐天人組織的那天,阿扎達巴迪像往常那樣無所事事地躺在床上。他已經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人各有命,這也許就是上帝或真神已經決定好的。也許等到麥克尼爾等人得勝歸來的時候,那些英雄會想起角落裡的他,並及時地向他施以援手。
不過那場特別軍事行動進行得並不十分順利。部隊出發沒多久,MS部隊就突然因全自動作戰系統被控制而發生內訌,看似規模龐大的UN軍頃刻間灰飛煙滅,殘兵敗將不得不撤往月球基地躲避,這也使得三大國家群準備已久的對全世界直播節目成了獻醜現場。就在那時,前來看望阿扎達巴迪的史派西對他說,麥克尼爾好像還在對全世界直播戰況。
“……也許我還能幫他一些忙。”阿扎達巴迪強忍著身體上的不適和劇痛,決定和史派西一起收看麥克尼爾的直播節目。當他看到麥克尼爾等同下戰書一般地將行動路線告知了全世界時,一種強烈的衝動驅使著他做出了自己此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史派西先生,我知道一些存放物資的地點……還有我從其他企業的同行那裡瞭解到的位置。我來說,您來把資訊傳送出去。”
自己的努力究竟起到了什麼作用,阿扎達巴迪也不知道。當天發生的事情,他從麥克尼爾的直播中瞭解到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則是事後聽史派西轉述的。經過了一番艱苦的戰鬥,損兵折將的UN軍成功地消滅了利用人工智慧發動叛亂的畢賽德·佩恩一夥,並在殲滅佩恩後正面擊潰了天人組織。
天人組織的四架高達中,德天使高達首先被定向等離子場捕獲,隨後UNION軍和AEU軍合作重創了力天使高達並將其捕獲(羅根·謝菲爾德准尉被廣泛認為是立下頭功的人)。能天使高達在和座天使高達四號機決戰後下落不明,UN軍都認為它已經被摧毀了。一部分指揮官想要追究當事人的責任,但由於荷馬·片桐等UNION太空軍高階將領執意要把不顧自身生死衝進大氣層和敵人戰鬥的邁克爾·麥克尼爾抬出來充當下一個值得宣傳的戰鬥英雄,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然而人革聯方面的戰績則著實有些尷尬。在和天人組織的最後作戰階段,人革聯軍以兩名超兵出身的MS駕駛員為核心圍攻主天使高達,明明勝券在握,不想這時年齡較小的超兵倫納德·費因斯不知受到了什麼影響而突然發狂,開始胡亂攻擊友軍,間接給主天使高達創造了逃脫的機會——幾乎在之前的戰鬥中損失了全部有生力量的UNION軍和AEU軍也無法及時前去追趕。在此之後,UN軍在外太空和地球進行了長時間的搜尋,卻始終沒有找到主天使高達的下落。
排除戰後的其他糾葛和扯皮不談,在全世介面前展現出了無與倫比的強大戰鬥力、憑著出色的MS駕駛技術和MS部隊指揮技術打垮了大量敵人的麥克尼爾幾乎在戰鬥結束後立即成為了UNION力捧的新一代戰鬥英雄,風頭迅速追平了格拉漢姆。不過,無論是在什麼場合接受採訪,麥克尼爾始終把自己取得的戰績歸功於自己的戰友們。他一再對興致勃勃的記者們強調,自己只不過是在戰友們把敵人削弱得足夠衰弱時恰好給出致命一擊的那個人而已。
這樣一來,阿扎達巴迪就根本沒法指望日理萬機的麥克尼爾一行人來看望他了。那些人都有自己的事業,本就只是他生命中的過客而已。回憶起自己和這些人經歷的一切,也許那本來就是一場夢。
但情況似乎並不會向著阿扎達巴迪預想的最壞情況發展。他好幾次以為自己將會被驅逐出醫院,而那一天始終沒有到來,也不知是誰一直在為他付住院費。暫時免除了死在街頭的恐慌後,阿扎達巴迪又在6月初得知了另一個好訊息:伊朗帝國和UNION決定在曾經是阿扎達巴德的廢墟上建立一座紀念碑並重建這座城鎮以恢復環裡海經濟帶的活力。
這也就意味著三大國家群自太陽能戰爭時代以來的長期軟對抗真的要步入尾聲了。事實上,風言風語早已傳遍了大街小巷,那些醫生和護士偶爾也會談論著關乎伊朗前途和命運的訊息。據說,在剿滅天人組織的戰鬥中收穫頗豐的UNION透過高強度施壓迫使人革聯和AEU撤回了對伊朗帝國境內兩大主要叛亂武裝IPLF和IRL的支援,又進一步採用了堪稱終極侮辱的方式對這兩個組織下達了最後通牒:由其背後支持者要求他們無條件放下武器向伊朗帝國投降。又據說,IPLF由於不服人革聯的指示而已經和人革聯決裂、在伊朗和阿扎迪斯坦兩國開展了新一輪攻勢。
……那麼,和平似乎將要降臨了。三大國家群透過互相妥協建立的以UN為核心的軍事同盟,足以涵蓋大半個世界。由三方博弈掀起的代理人戰爭即將偃旗息鼓,可以預見的是,這將是人類邁向和平道路上的重要一步。等到整個伊朗都恢復了和平,想必阿扎達巴德也將從廢墟中崛起。
只不過,阿扎達巴迪可能無法等到那一天了。胰腺癌的發展迅速程度,即便沒學過醫學的他也已心知肚明。好心人提供的資金只能保證他不被醫院趕出去,卻沒法幫助他接受全套治療。同樣程度的醫療,在伊朗的價格更高,高到讓大部分伊朗平民都無法承擔的地步。當然,相比阿扎迪斯坦,伊朗人至少還有選擇的餘地。
於是,奇蹟終於沒有發生。到了2308年6月底,就連羅伯特·史派西也不怎麼經常來看他了。這也早在阿扎達巴迪的預料中,既然麥克尼爾等人以後不必依託這裡來工作,當初應麥克尼爾的邀請來到中東地區的史派西大概也該回去了。為了儘早斷絕自己的幻想,阿扎達巴迪乾脆利落地給史派西打了電話,詢問對方要什麼時候回國。
“那也是下半年的事了。”羅伯特·史派西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對一頭霧水的阿扎達巴迪說,最近會有一個針對阿扎達巴德慘案的專訪,由JNN派來的記者來採訪此次事件中唯一的倖存者,“……這次採訪很重要。麥克尼爾對我說,你的表現直接決定了你的命運。”
“我明白了。”阿扎達巴迪卻並沒把對方的話放在心上。他一聽史派西這麼說就感到噁心,雖說他同樣怕死、盼著有人能夠拯救自己,但如果非要靠作秀、靠著拿已故的同胞和鄉親們當買點來吸引別人的眼球,他看不出那麼做有什麼可取之處。“麥克尼爾他……連聯絡方式都換了。你幫我告訴他,就說我不會讓他失望的。”
阿扎達巴迪有些看不懂剿滅天人組織作戰大功告成後的世界局勢,他憑著自己先前的認識斷定,接下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主張維持原狀(也就是天人組織開始武裝干預行動並迫使三大國家群聯合起來之前)的一派和主張繼續以UN為核心整合全世界(主要是三大國家群及其勢力範圍)的一派之間的鬥爭將會成為影響國際局勢的主要因素。儘管【地球聯邦主義】的主要鼓吹者亞歷杭德羅·科納事後被證明不僅是天人組織成員而且還妄圖一石二鳥、利用從天人組織偷來的技術資助UN軍消滅天人組織再反過來把知情者滅口從而使得掌握龐大規模資源和先進技術又有英雄稱號的自己得以成為新秩序下的統治者,他的許多【同道中人】迅速和他撇清關係並以三大國家群真正意義上的軍事同盟消除了世界最大的威脅且促進和平為由堅持宣傳地球聯邦理念。
那麼,為了強調建立一個地球聯邦的必要性,這些UN文官們勢必會使用一些宣傳來說服全世界的公民們接受這個理念。比如說,舊的四分五裂的世界導致了多次核戰爭;比如說,舊的三大國家群支配下的秩序儘管出現了全世界團結一心建造軌道電梯這樣的里程碑時刻,但依舊出現了5次太陽能戰爭,而且三大國家群面對天人組織的四處出擊幾乎無法有效反抗;又比如說,只有新秩序能夠保證阿扎達巴德慘案之類的悲劇不再重演。
前來採訪阿扎達巴迪的記者是一個名叫絹江·克洛斯洛德的青年日裔女子,臉色有些蒼白,看上去和重病臥床的阿扎達巴迪有幾分相似。她穿著醫護服進入了病房,先向著形銷骨立的波斯人說,自己此次前來只是想要了解更多同阿扎達巴德相關的訊息——那個地方是UNION軍新近宣傳的戰鬥英雄麥克尼爾和羅根曾經長期工作過的城鎮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