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AEP1：天人（4）
【重要的不是英語與非英語，而是歐洲與非歐洲。歐洲人因為他們的職業道德、人生觀、價值觀和羅馬傳統而在某種程度上更優越，主要由歐洲人後裔組成的西歐和北美是世界上最繁榮的地區。或許，歐洲優越的文化遺產才是繁榮的根源。】——薩爾瓦託雷·阿杰姆貝，2012年。
……
如今的非洲和兩三百年之前相比，似乎沒有什麼不同。只要麥克尼爾願意走出安全的基地，到外面去轉一轉，到橫行在非洲的AEU軍和間接聽從AEU指示的僱傭兵鞭長莫及的區域去探險，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見到許多他不願去考慮的現實。似乎正是因為對此早有預感，麥克尼爾在跟隨格拉漢姆來到非洲後一直很安分守己，他所要做的就是等到AEU軌道電梯落成儀式的當天。
和人革聯一樣，沒法方便地將軌道電梯建設在境內合適位置的AEU只得在境外尋找地點。他們最終決定在剛果的維多利亞湖附近建造軌道電梯，而他們所遭遇的困境和人革聯多年前的情況幾乎相同。對於已經在外太空開發事業中落後於UNION和人革聯的AEU而言，更為悲劇的是，非洲的治安條件相比同樣不處於人革聯直接控制下的印尼群島地區要惡劣得多——為了確保軌道電梯能夠安全建成，AEU不得不屢次向非洲增兵，而這又進一步激化了非洲地區的衝突。
不過，過去十幾年、幾十年間的種種不快很快都將伴隨著第三座軌道電梯建成而消失。縱使三大國家群之間仍存在種種矛盾，軌道電梯建設工程的圓滿結束無疑標誌著人類在團結合作探索太空的道路上又向前邁進了一大步。不管內心對著AEU有何種看法，應邀前來參加典禮的貴賓以及前來湊熱鬧的當地人都紛紛呼喊著慶祝的口號：他們為自己能夠成為這歷史性瞬間的見證者而自豪。
被興奮的人群包圍著的麥克尼爾穿著便服，戴著一副頭盔，一面向前走著，一面自言自語。還有不少和他一樣的人佩戴著同樣的裝置入場，這些人也希望能夠將自己所見到的一幕忠實地傳遞給位於世界各地的人們。保衛會場的AEU軍沒有阻止入場觀眾的自發拍攝行為，不如說他們更希望到場的觀眾們能夠讓世界的目光更多地集中在AEU身上。
“看，這就是AEU的軌道電梯了。”麥克尼爾的視線順著不遠處字面意義上高聳入雲的圓形柱狀體向空中上移，他既能看到頭盔外的景象，也能同時看到頭盔內側所投影的畫面。位於頭盔內外兩側的其他感測器，則忠實地將麥克尼爾雙眼所見的一切以及他本人的狀態描繪下來、好讓其他收看這個私人頻道的觀眾們能更直觀地感受到麥克尼爾身旁的一切。“很壯觀，不是嗎？有了它，非洲各地都會得到充足的電力供應，當地人以後的日子也會好過些……”
“麥克尼爾，不要用說教的口氣對觀眾說話。”耳機裡傳來了羅根的告誡，還在伊朗的羅根同樣在關注麥克尼爾的【新聞直播】，“非洲人過得好不好，不用你來說。你現在要做的是讓觀眾和你一起沉浸在這種氣氛中。”
“……我是說，希望你們有機會也可以來這裡享受一次服務。從不同的軌道電梯去太空，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麥克尼爾耐著性子調整著自己的語氣，他嘗試著談些所有人都看好的話題、講些大家都贊同的觀點，“過去我們可能是為了守護個人的理念、祖國的理念而戰鬥，但也許從現在開始，我們的行動同時也是在捍衛全人類的事業。如果你們對加入UNION太空軍感興趣，歡迎撥打——”
“原來你在這裡啊。”格拉漢姆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在了麥克尼爾的座位後方，他今天穿著一套黑色西服，樣子瀟灑得很，和那個見了MS就突然陷入某種不可名狀的狂熱中的王牌駕駛員簡直判若兩人，“快要開始了，他們還要講上幾分鐘，總之是要強調新MS對於保護軌道電梯、捍衛世界和平的貢獻。”
麥克尼爾見格拉漢姆到來，立即打算關閉直播，但被後者阻止了。有許多來自五湖四海、各行各業的觀眾來到這裡見證歷史，而且AEU也允許觀眾自行拍攝現場畫面，其中談不上有什麼絕對不該外洩的機密。如果有，那隻可能是麥克尼爾和格拉漢姆的談話，但只要他們不說些UNION軍內部的機密，危險距離他們還遠得很。
——會場裡大概也還有其他勢力派來間接刺探情報的。AEU的發言人前後花了幾個小時時間來說明軌道電梯落成的重大意義，聽得麥克尼爾的耳朵都快磨出了繭子，他那些遠在非洲之外的觀眾們大概也已經不耐煩了。等到發言人終於把話題轉向新型MS時，會場裡的氣氛頓時為之一變，許多方才還無精打采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打瞌睡的觀眾就在這一瞬間忽然變得精神抖擻。
已有了心理準備的麥克尼爾並未在那架新型MS出現時表現出過多的驚喜，他之前已經在中亞地區見過它的前置測試用型號了。這款新型MS被命名為【制定式】（AEU09 Enact），繼承了AEU前後開發長達十多年的【暴徒式】的流線型外表，並在其基礎上增添了許多功能。前來為在場觀眾和世界各地的其他潛在觀眾做表演的駕駛員甫一出場，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展示了【制定式】MS於空中飛行狀態下實施靈活變形的能力。它圍繞著以會場附近廢棄城市建築群為基礎設計的訓練場地來了一番驚險刺激的極限挑戰，每次都能在快要【墜機】時靈活地切換形態。
“坐在裡面的傢伙想必也是個很厲害的角色。”麥克尼爾和格拉漢姆都拿起了望遠鏡觀察那架MS的動作（把望遠鏡一端抵在頭盔上確實是一種奇妙的體驗），其靈活的變形既有AEU技術的功勞，同時也離不開駕駛員本人的努力，“……這樣一來，AEU在MS方面的差距就被他們填補上了。”
“AEU在軌道電梯建設方面的落後也許成為了他們在MS方面追趕我軍的動力。”格拉漢姆很瞭解新技術——無論是武器裝備層面還是戰鬥人員操作層面——的擴散速度，當初被認為神乎其神的【格拉漢姆機動】早就不是他一個人的專利了，後來者之中遲早有人會超過他，“但是……看上去有種奇怪的感覺。”
“你是說和【旗幟式】相比？”麥克尼爾點了點頭，“的確，它所宣傳的兩項主打優勢，都是我們的【旗幟式】最大的賣點。這個應該可以說吧？不算洩密。”
在來非洲的路上，格拉哈姆已經得知麥克尼爾和羅根共同運營著一個媒體賬號，它有著一個相當俗氣的名字：【邁克和羅根】。在今天以前，賬號內釋出的內容無非就是兩人在伊朗地區服役的日常生活，偶爾會出現一些和當地叛軍武裝例如IRL或IPLF的戰鬥。鑑於那賬號總共只有一千多名觀眾，格拉漢姆有理由認為麥克尼爾想借著今天的機會多吸引些關注，反正格拉漢姆自己也不太介意多在別人的鏡頭裡拋頭露面。
麥克尼爾仍然嘗試著將MS和自己所見過的真正的可變形式戰鬥機做比較，後者已經完全適應了宇宙作戰環境。和仍然依賴內部供電的可變形式戰鬥機不同的是，這個平行世界被稱為MS的人形機甲如今正朝著理論上的永久持續作戰發展：只要太陽能發電軌道環及其無線輸電系統可以正常運作，縱使MS自身出了些問題，它也能夠在極其惡劣的環境下繼續行動直到完成任務。
在這方面，UNION仍然走在時代前列。最先建成了軌道電梯的UNION很快就著手在軍隊內實施裝備更新換代，確保將使用舊能源和舊供能方式的落後載具淘汰。人革聯則出於種種使用需求考慮而沒有這麼做，這給了AEU一個公然向人革聯挑釁的機會。誰都知道，AEU選在2307年10月6日這天舉辦落成典禮又公佈新型MS，正是要趕在人革聯軌道電梯【天柱】落成十週年之際向世界證明自己的實力。
但他們的表現在專業人士看來卻不那麼靠譜。物理學家出身的MS研發工程師比利·片桐在評論【制定式】的表現時，不留情面地說，這東西除了外殼之外全是UNION現役新銳MS【旗幟式】的翻版，也就只有外殼是AEU自主研發的。
“那不就是換皮的【旗幟式】嗎？”麥克尼爾感到有些好笑，他想到了EU和南庭都護府各自制造出的【火鷹戰機】以及布里塔尼亞帝國的仿製品，三者之間也有不小的差異，不過他很難武斷地說南庭都護府的版本完全是仿製了EU貨，因為EU在中途也做了幾次大規模改動，“直接承認做不出來就好，非要打著自主設計生產的名頭騙錢……”
不料這番話居然激怒了那架表演用【制定式】的駕駛員——麥克尼爾也未曾想到駕駛員能夠隔著這麼遠聽清他們所說的話，於是他迅速把半個身軀滑到了座椅下方。當眾指責了比利·片桐幾句之後，那名駕駛員隨即操控MS飛上高空，開始了下一輪展示。尷尬不已的格拉漢姆連忙打圓場說，看來【制定式】的傳聲裝置設計得相當不錯。
“……看，我們眼前的MS很快就會成為保護軌道電梯的重要力量——也可能是在別的方面起到作用。”麥克尼爾不介意藉著這個機會說些對AEU不利的話，他平日已經儘可能地向自己的忠實觀眾們展現伊朗的混亂情況，沒人會認為他要刻意抹黑AEU的形象，“大家應該看到了它能迅速地避開襲擊並準確地命中目標，其機動性勝過了上一代的【暴徒式】，而且也具備了和【旗幟式】相提並論的優越效能。如果有人用著這樣的裝備出現在伊朗的戰場上，我可能要連續一個多月沒法睡好覺了。”
“話題過於沉重了，麥克尼爾。你不能總說會把觀眾趕走的話。”雖然正在玩電子遊戲，羅根竟然又敏銳地捕捉到了麥克尼爾的缺陷並加以指點，“罵AEU的話，平時隨便說，又不是非要現在講。”
“我知道你沒有觀眾的原因了。”格拉漢姆彷彿心有靈犀般地和麥克尼爾說起了同一件事，“多吸引那些軍事愛好者也好，他們可能會出於對MS的熱愛而加入軍隊。”
“沒錯，我可以作證。”比利·片桐也表示贊同，他所說的人毫無疑問是和格拉漢姆類似的傢伙，“話說回來，下一代MS的研發方向，該是真正意義上的永久持續作戰了。這還需要現有的太陽能領域技術取得更重要的突破。”
“那很難吧。”比利·片桐的創意給了麥克尼爾不小的啟發，倘若再給MS安裝上鐳射武器或磁暴武器，那麼就連彈藥也不需外界補給了。可惜，埃貢·舒勒已經丟掉了第二次生命，而他和伯頓又都不是尼古拉·特斯拉這樣的奇才。“聽說供電系統的壓力現在很大，UN那邊也在討論按建設貢獻設計供電優先順序……”
這時，麥克尼爾注意到他的直播出現了中斷。本以為只是網路訊號偶爾波動的他摘下頭盔，隨手拿出手機，發現手機也沒有任何訊號。他推了推身旁的格拉漢姆，後者和比利·片桐都發現各自的手機也成了沒法和外界交換資訊的金屬塑膠玻璃磚頭。
“那是——”麥克尼爾抬頭向上看去，空中隱約有一個黑點正在下落。那是另一架MS，體態比流線型的AEU軍MS、過於纖瘦的UNION軍MS和一看就很笨重的人革聯軍MS更像【人】一些，準確地說是蓄勢待發隨時準備戰鬥的戰士。它的外部裝甲主要呈現出白色，僅肩部和軀幹被藍色覆蓋，此外還有一種若有若無的綠色光芒伴隨著它一同下降。
這不是AEU軍的MS，也不是其他兩大國家群的任何一種現役MS。UNION的情況，麥克尼爾自然是瞭解的，而人革聯軍造出這種能無聲無息地抵達AEU軍重兵把守的會場的MS的機率可以說無限接近於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