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我是沒上幼兒園的學齡前兒童嗎？”麥克尼爾氣得笑了起來，他並不指望段英雄真的站在他的角度替他考慮，可段英雄一路上三番五次勸他去找王雙投案自首，這等勸諫在麥克尼爾看來簡直是慷他人之慨，“要我說什麼？說我其實真的當了4個多月的埃裡克·亞當斯、真的殺了你、真的給布里塔尼亞帝國賣命過、真的掌握了能窺視人心的超自然力量？你自己想一想，把這些話都說出去，我還能活嗎？誰還會相信我是麥克尼爾？有什麼迫不得已的理由，都沒用了。”
“我不這麼想。張老妖道給你機會了，他那樣子明顯就是袒護你——”
“——他那只是懶得追究而已，反正他還有他自己的算計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在貨車車廂裡爭吵著，外面的人也聽不見。麥克尼爾問候了上溯至布里塔尼亞皇室祖先埃爾文的所有布里塔尼亞皇帝及其家族全部親屬，又把機密情報局罵了個遍，緊接著指責南庭都護府對前來投奔著缺乏足夠的信任和耐心。段英雄這時候也發火了，他明確地告訴麥克尼爾，僅憑南庭都護府現階段能掌握的情報，換成誰都會認為麥克尼爾只是個具有【邁克爾·麥克尼爾】全部記憶的克隆人而已。
“這仇我記下了，以後我會讓忠心得過頭的王爵士明白什麼叫適可而止。”麥克尼爾咬著後槽牙又罵了幾句，他不經意間地往昏睡在身旁的白人青年看了一眼，發現這傢伙好像被他和段英雄的爭吵（當然，對於外人而言只是他的自言自語）給吵醒了，於是連忙示意段英雄保持安靜，雖說別人也聽不見段英雄說的話。
白髮的白人青年在一片黑暗中睜開了充滿迷茫的雙眼，他看著有些陌生的貨車車廂，很快適應了黑暗環境並發現了就坐在他身旁的麥克尼爾。起先他嚇了一跳並努力地往後退卻，等他撞到了貨車車廂壁並意識到麥克尼爾似乎沒有敵意後，就停止了後退。
“你終於醒了。是我在前兩天救了你啊。”麥克尼爾嘗試著先用英語和他對話，“嗯……請問，你還能記得起來自己是誰嗎？”
“……不記得了。”白髮的白人青年茫然地搖了搖頭，“……這是哪？我是誰？”
“現在是布里塔尼亞帝國皇曆2008年6月、EU共和曆216年獲月、聯邦寶光五年五月。等等，我先要確認一下，你明白這三個曆法的意義嗎？”麥克尼爾說到這裡才想起來對方可能連著記憶一併失去了一些常識，“皇曆就是現在統治整個美洲的布里塔尼亞帝國……哎呀，你知道美洲是什麼吧？”
飄在一旁的段英雄啼笑皆非地看著麥克尼爾如對牛彈琴般和失去了記憶的白髮青年交流了許久，麥克尼爾由於並不準確地瞭解對方到底失去了些什麼記憶而不得不像小學老師一般逐一解釋自己提到的每個名詞，而他解釋時又不得不援引其他名詞，結果是問題越來越多。更尷尬的是，等到這一輪解釋結束之後，白髮青年才舉起手說，他其實知道布里塔尼亞帝國和EU是什麼，也知道皇曆和共和曆是什麼。
“……那你怎麼不早說！？”麥克尼爾忍住了罵人的衝動，“……抱歉，剛才是我著急了。你……你還能想起些什麼？”
“語言，一些常識……就這些了。”這倒是千真萬確，不然這個白髮青年就該連英語都不會說了，“知道怎麼吃飯喝水、怎麼穿衣洗漱……知道布里塔尼亞帝國和EU的名字，也知道各自的歷法……其他的……尤其是和我自己有關的……實在是想不起來。只要去想，就感覺腦袋快要裂開了。”
“名字呢？”麥克尼爾又問道，“……不會也想不起來吧？”
“確實。”
“還【確實】呢。”麥克尼爾無奈地搖了搖頭，“你是我在南庭都護府北部的一個洞窟裡撿到的，那時你身上穿著一套很華貴的衣服，像是布里塔尼亞貴族喜歡穿的。怎樣，有沒有想起什麼來？”
“……對不起。”
麥克尼爾撓了撓頭，他並不喜歡別人一直對他道歉的模樣，更何況他自己也深陷和記憶有關的危機。為了避免途中引起南庭警察或士兵的警覺，同時也為了儲存證物，他當時在離開艾爾斯巖之前就把這白髮青年身上的衣服全換掉了，但那時他也沒有找到什麼能夠證明其身份的證據。
“那也要有個名字才好。”說著，麥克尼爾一本正經地開始替對方取名，“你的靴子上，繡著兩個字母RI，但是RI又沒有母音……得加個母音才行。對了，就叫你萊伊（Rai）吧。”
“萊伊……”白髮青年伸出右手指了指自己，“……我的名字？”
“對啊，不然呢？”麥克尼爾兩手一攤，“你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叫什麼，那我只好先冒昧地替你取個名字了。你看，萊伊這個名字多好，模糊一下發音，在印度和歐洲很多地方都是國王的意思。”
“聽著倒像是謊言（Liar）的意思。”白髮青年蜷縮著身子，“既然你救了我，我又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的名字，那就暫且這麼辦吧。”
“這可不是玩笑，他好像真的在說謊。”
麥克尼爾猛地轉過頭，發現聲音的來源是段英雄。近來憔悴了不少的布里塔尼亞青年一面安撫著失憶的白髮青年，一面不動聲色地向段英雄投去眼神，讓只有自己能看見的【鬼魂】繼續說下去。
“你注意看他的眼睛，他說自己知道語言、生活常識、歷史和地理知識的時候，是沒有躲避視線的。說不知道自己是誰甚至連名字都忘記的時候，也是這副模樣。”比麥克尼爾還用心地觀察著白髮青年一舉一動的段英雄一本正經地說，這個白髮青年可能在關鍵問題上隱瞞了什麼，“但是他說其他的事時，就忽然不敢看你。這小子很沒安全感啊，他一開始嚇得幾乎要逃跑，所以根本藏不住這些小動作。當然，我不是說他沒有失憶，不然你用那種妖法就該直接找出真相了，我只是說他作為【知識】而不是【經歷】儲存下來的記憶裡可能還有一部分是沒法對你說的。”
邁克爾·麥克尼爾點了點頭，微微閉上右眼，直到段英雄的身影在左眼的視野中徹底消失不見，才重新睜開眼睛。
“萊伊，我呢……現在犯了事，要逃出澳洲。”過了片刻，麥克尼爾又開口了，他需要把這個來歷不明的白髮青年綁在自己的戰車上，“既然你是我找到的，我一定會把你帶出去，然後幫你找回記憶。”
“嗯。”
“還有一件事，你還掌握了其他語言嗎？也許這會有助於我幫你找到你的真實身份。”
“還有法語和……沒了。”
“布里塔尼亞帝國和EU的官方語言啊。”麥克尼爾不再去考慮萊伊的事，接下來他必須全力以赴地逃出南庭軍的封鎖和追殺，“……為什麼不會漢語？沒學過吧？我現在教你。想在世上生存，這三個超級大國的官方語言，都必須熟練掌握啊。”
“我還不知道您的姓名呢，恩人。”
“邁克爾·麥克尼爾。在別的地方你要叫我這個名字，在布里塔尼亞你就叫我埃裡克·亞當斯。”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