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DEP3:廉貞(5)
【父母們早就應該意識到他們有權利和義務保護我們的孩子免受不寬容的進化論者的迫害。】——亞歷克西斯·亞歷山大,2004年。
……
這場不怎麼精彩的械鬥持續了不到半分鐘就結束了。用餐刀擋下了刺向自己的匕首的麥克尼爾踩著椅子向後跳去,同時從羅根身旁抓起了另一把餐刀以自衛。不打算就此罷手的王翼陽眼見桌子另一頭的秦寒霜等三人要過來攔住自己,趕在那之前快速追上前向麥克尼爾連刺三刀,但都沒有命中目標,且他刺出第三刀時匕首還被麥克尼爾的兩把餐刀夾住了。
此時,兩人選擇了不同的進攻策略。麥克尼爾打算將餐刀順著匕首的短護手部向下劃去,而王翼陽卻大有寧可丟掉手指也要先捅麥克尼爾一刀的架勢。令人遺憾的是,這別開生面的決鬥還是同時被雙方叫停了——王雙和羅根一左一右地拖開了王翼陽和麥克尼爾,總算阻止了一場即將發生在餐桌上的血案。
毫無疑問,王雙被王翼陽進屋以來一連串令人迷惑的行為徹底激怒了。作為本該及時到場參加晚宴的重要一員,王翼陽不僅在不打招呼的情況下遲到而且和眾人失去了聯絡,還在姍姍來遲之後一言不合就同麥克尼爾大打出手而且儼然是打算要了對方的性命。坐在餐桌另一側的秦寒霜等人也因王翼陽進門之後先對著王雙陰陽怪氣、出言不遜而感到不滿,因而他們也加入到了阻止王翼陽的行列中。
“師兄,你冷靜點!”秦寒霜把王翼陽從王雙身旁拖走,小聲勸說他認清現在的場合,“……你的事,以後再說也無妨。”
“王將軍,不要怪罪他。”麥克尼爾也攔住了正要上前繼續教訓王翼陽的王雙,“他既然和帝國軍交戰許久,想必本能地視一切布里塔尼亞人為寇仇,只怕還以為我是來刺探情報的間諜或殺手。有句古話講,自由就是無知之下犯錯的權利……且不說他沒傷到我,就是傷到了,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過失。就憑布里塔尼亞帝國對你們的同胞犯下的那些罪行,換成是我處在你們的立場上,我只會比他更衝動。”
在眾人的勸說下,王雙和王翼陽這父子二人各退一步,晚宴也恢復了先前的平靜。在聽說眼前的來賓正是十年前在潘德拉貢和王雙一同奮戰的邁克爾·麥克尼爾後,王翼陽的態度才有所改觀。他當即向麥克尼爾賠罪,在聽說了麥克尼爾過去十年間所受的磨難之後又慷慨地表示願意給麥克尼爾在南庭軍或相關機構安排一個合適的崗位。
衝突的真正起因,麥克尼爾直到第二天才輾轉從羅根等人口中得知。原來,王雙的繼承人王翼陽並不是王雙的親生兒子,而是從亡故的遠房親戚處收養的孩子——事實上,羅根也是不久前才得知這個訊息,那時他和秦寒霜等人剛剛得知王雙的妻子有了第一個屬於這位原南庭都護府駐外武官的孩子。
“所以,4個多月過去了,你居然直到5月才知道這位代號叫【破軍】的王公子、王將軍的繼承人並不是王雙的親生兒子。”返回了臨時住宿地的麥克尼爾沒好氣地瞪著羅根,他以為羅根在南庭都護府住了這麼久早該把一切人際關係都理清了,“既然接手了我的人際關係網路,就該比我更用心地維護它。”
“我怎麼能想得到王將軍的兒子竟然不是他的親生兒子而是收養的……你所掌握的十年前的情報也沒有說他到底有沒有子女啊,我當時只以為他向你隱瞞了這些事或是你自己乾脆忘了。”無緣無故地被麥克尼爾指責了一番的羅根被氣得不輕,他耐心地對麥克尼爾解釋,自己在南庭都護府為南庭軍服務的這段時間並不比麥克尼爾被迫服務於布里塔尼亞帝國軍更好過,“邁克,我們的處境是類似的,隨便打聽不該知道的訊息都會給自己帶來禍患。”
“好,我不怪你。”麥克尼爾見羅根一肚子怨氣,馬上決定停止無意義的推卸責任,雖然他到底還是覺得這歸咎於羅根不求甚解,“這樣說來,這位王爵士倒也是個可憐人。被當做繼承人培養了這麼多年,突然間得知自己的養父很快就要擁有第一個親生的子女……”
“可憐?他這也叫可憐?”羅根哼了一聲,對王翼陽最近的應激反應嗤之以鼻,“只不過是耍少爺脾氣罷了。你想想,他已經二十多歲了,而且也建立了屬於自己的名聲和威望;等他這位弟弟或是妹妹長大成人了,他也有四十多歲,就算不靠著王將軍也在南庭軍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說到這裡,羅根猛然間意識到在麥克尼爾面前討論收養子女和親生子女之間的關係可能是個大忌,但他瞧見麥克尼爾的神情並無變化,又明白自己著實想多了。不管怎麼說,終究是麥克尼爾繼承了詹姆斯·所羅門的事業,後者的親生子女無一投身軍旅。
……也可能是因為那時的所羅門已經不可能再把出生得比麥克尼爾晚得多的親生子女教導成自己的接班人了。
慶祝的歡樂逐漸褪去後,擺在麥克尼爾和羅根面前的是更為現實的問題,那就是他們要怎麼在南庭都護府繼續和布里塔尼亞帝國的鬥爭。羅根能夠變相地加入南庭軍完全是陰差陽錯的結果:隨身攜帶的那些檔案讓他的話語具備了足夠的說服力,而那個僅對於王雙等少數人才有特殊意義的名字又降低了王雙及其身邊的熟人對他的戒備。相比之下,麥克尼爾想要複製羅根的成功經驗,幾乎是做不到的:帝國軍本來可以給他提供用於暫時獲取信任的假資料,但害怕自己因為假資料反而引來懷疑的麥克尼爾根本不需要他們;其次,他又不像羅根那樣很快就不得不捲入一場足以使得自己和南庭軍的官兵們結下深厚情誼的殘酷戰鬥。
用羅根的話來說,死而復生的麥克尼爾在給王雙帶來驚喜的同時恐怕還帶來了更多的驚嚇,而且王雙是斷然沒法僅僅用【麥克尼爾是自己的朋友】之類的理由去說服南庭軍相關機構給麥克尼爾安排工作的。不僅如此,想讓南庭軍徹底接受麥克尼爾,那麼等待著麥克尼爾的就是錦衣衛的全方位調查,相比之下上次那夥人對羅根的調查幾乎就是循規蹈矩地走流程。
“也就是說,我到了南庭都護府之後反而失業了。”麥克尼爾不能接受這個結果,他逃出布里塔尼亞帝國不僅僅是為了離開那個把人變成鬼的地方,更是要儘快消滅它、彌補自己當年相助查爾斯皇帝的過失,“在我變得足夠【安全】之前,他們是不會允許我接觸任何機密的。那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這正是我要說的第二點。雖然你在短期內都沒法以南庭軍為渠道參加戰鬥了,但我想你還有另一種辦法來服務於這場戰爭。”說著,羅根隨手指向掛在房間裡的那張南庭都護府地圖,“結束了在奧布群島的那次失敗的行動後,我參加了南庭軍的後勤管理工作並且向他們提出了一些……比較有新意的建議。”
“怪不得南庭軍的後勤管理方式以令我驚訝的速度逐漸變成了我熟悉的模樣。”麥克尼爾喃喃自語著,但他好像突然間想起了另一個讓他並不怎麼滿意的變化,“那麼,在新幾內亞西部地區推行的那套重建工程管理方法……最近也拓展到南庭都護府本土了……也是你制定的?”
“什麼叫【我制定的】?”羅根回過頭詫異地瞪了麥克尼爾一眼,“我只是提出了些建議,至於要不要採納、怎麼確保能執行,那都是聯邦軍和南庭軍自己的問題。他們做不到,自然是他們無能;做得到了,也不是依靠我的奇思妙想,而是由於他們有將其落實的能力。”
麥克尼爾愣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差一點從椅子上摔下來。那聽上去有些諷刺的笑聲迴盪在屋子裡,把唯恐隔牆有耳的羅根嚇了個半死。
“在你去世之後,有許多關於你的流言傳出。我一向是不信的,更何況那些人也沒有證據。”麥克尼爾止住了笑,他那呈現出血紅色的右眼在燈光昏暗的室內比昏黃的照明燈更吸引羅根的注意力,“可我最近從你在這個平行世界的記憶裡找到了許多很有意思的事……我尊敬的羅根叔叔。你和我說實話,到底撈了多少錢?”
“六十多億南洋券難道很值錢嗎?連棟稍好些的宅子都買不下來。”
“你知不知道你生前撈走的每一筆錢都可能關乎到成千上萬人的性命?”麥克尼爾這回真的發火了,他選擇接納伯頓是因為伯頓終究有自行賺錢的本事而且還是奉命潛伏進入GLA,但羅根·謝菲爾德在這個平行世界的所作所為已經坐實了那些致命的指控,“……就是像你這樣的人斷絕了他們的生路、把他們逼到了NOD兄弟會那邊。哦,避難所工程那次也是,你他*的督造了一堆狗都不住的危房而且還想讓變種人——”
“行了,邁克。你這孩子從小就這樣,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以為只要閉上眼睛不去想某些事那麼那些事就不發生了。”羅根走到麥克尼爾身旁,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謝菲爾德家族為自由世界奉獻了三代人整整一百多年,奉獻完了青春就繼續奉獻人生,人生到頭了還要奉獻子孫後代……撈點錢又能怎樣?你是覺得自由世界會因為我們就完蛋呢,還是覺得只要我停手那麼其他人都會停手呢?醒醒吧,就算沒有我,其他人該做什麼還是要做什麼。既然無論如何都會有人貪汙,與其讓那些錢浪費在遊艇和豪宅上,不如讓它們成為以備不時之需的準備金。”
“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羅根。”麥克尼爾苦笑著,癱坐在座椅上。他因為堅信自己所熟知的一切是不可能被什麼人篡改的才會選擇羅根,然而羅根卻在他面前恬不知恥地承認了那些罪名。“我以為我尊重的尼克斯·斯塔弗羅斯將軍其實是俄國佬和NOD兄弟會的間諜甚至可能是凱恩本人這件事就已經很令人震驚了,沒想到你又給了我一個天大的驚喜。”
“人生就是要有驚喜的,邁克。”
還要去追究羅根的責任嗎?已經沒意義了,那等同在關鍵時刻自斷一臂。往積極的方面想,羅根·謝菲爾德的手段可以確保麥克尼爾在行動期間不必擔心金錢問題,正如當初彼得·伯頓所起到的作用那樣,儘管這兩個人對金錢的理解和攫取財富的動機可謂天差地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