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DEP2:祿存(16)
【好吧,這是一場戰爭——如果你讓自己被自己的感情所左右,你就不是個合格的軍人。】——卡塔琳娜·馮·霍夫施塔特,2026年。
……
接到王翼陽發出的求援訊號的所有指揮官當中,任濠是第一個帶隊趕到現場的。這名保持著謹慎作風的聯邦軍指揮官沒有立即下令進攻,而是根據已掌握的番號情報嘗試著和徘徊在附近的那些形跡可疑的友軍聯絡,但只得來了一片沉默。當他指揮自己計程車兵繼續前進時,那些遊蕩在周邊計程車兵便不約而同地向著他們開火,把他和他手下計程車兵們壓制在了半山腰。
“破軍,已確認平西步兵第32協第63標二營後隊確有一部叛變。”任濠氣得破口大罵,王翼陽剛才和他說那些話時他寧願相信那只是開玩笑或夜間誤傷,沒想到他今天竟然真的遇上了一群集體背叛聯邦和朝廷、投靠布里塔尼亞帝國的白眼狼。“你們先在原地等候,我們馬上就去支援你們。”
“快點。”
就算王翼陽再三強調已經有南庭軍叛變,加上和友軍的反覆溝通排除了附近還有其他活動的南庭的可能性,一部分聯邦軍士兵仍然不敢輕易開火。其中那些服役時間較長的老兵還記得南庭都護府在數年前仍然被視為逆賊外藩,如今南庭都護府和朝廷之間的關係剛剛稍有緩和,又因南庭軍藏私一事而出現波折,此時誰也擔不起向南庭軍開火的責任。但是,當第一名聯邦軍士兵中彈倒地後,對叛徒的仇視終於壓倒了理智。不必任濠再多加催促,眾人紛紛踴躍向前,心中只剩下了將這群敗類碎屍萬段的念頭。
佔據有利地形的敵軍攔在山坡上,擋住了任濠前去救援王翼陽等人的去路。這些士兵們居高臨下地向復仇心切的聯邦軍士兵們開火,只囂張了片刻就被具有數量優勢的聯邦軍打了回去。正當眾人打算趁著敵軍被壓制後繼續向上推進時,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現了:那些本該躲在掩體後方的敵軍士兵從容不迫地離開了藏身之處,不僅沒有逃離,反而迎著聯邦軍士兵們的槍林彈雨前進,同時奮不顧身地瞄準震驚不已的目標們開火。在這些飛蛾撲火的傢伙們被擊斃之前,又有數名聯邦軍士兵倒地不起。
羅根的情況也不樂觀,他和王翼陽雖然在巡視戰場的過程中發現了還沒來得及清理殘局的【敵軍】,無奈在轉移陣地時行動稍微急躁了一些,結果被警覺得過頭的敵軍抓了個正著。正在附近清理殘骸的十幾名敵軍士兵很快包圍上來,用火力網把他們封鎖在了林地裡。勉強憑著天然屏障和先前經過這裡計程車兵或平民丟下的雜物殘骸保住了一條命的眾人互相埋怨了幾句,然後便著手突圍。
自告奮勇的霍雲覺試了幾次,他打算先用假動作吸引敵人的注意力再趁機轉移,只可惜敵人的火力相當充足,隨時能夠重新封鎖他的去路。見霍雲覺受挫,聶英又主動請纓,並讓羅根負責掩護他,然而即便是先前在南庭軍士兵們面前展示過自己百發百中的槍法的羅根也不敢冒著直接被爆頭的風險隨便發起進攻。就算是神槍手也得先有開槍的機會。
“往好處想,他們暫時沒有對著我們發射榴彈或火箭彈。”羅根嘆了一口氣,他彎著腰,試圖從凸起的岩石後方轉移到那輛可能拋錨已有一兩年甚至更久的客車殘骸旁。第一步很成功,擦著他的頭皮飛過的子彈讓他打消了繼續試探的念頭。“……他們一直在推進,甚至乾脆不尋找掩護。”
“我想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王翼陽數著剩下的彈匣,他有心要把敵人的彈藥先消耗光——連這辦法也失靈了。敵人的反應速度超乎尋常,他們總會在羅根等人退回掩體之後停火,又會在眾人剛冒頭時還擊。“不知疲倦、別無所求的戰鬥機器和行屍走肉,當然要比我們這些終究是血肉之軀的凡人更好用。”
但他們走了這麼遠又不是為了專程被困死在這地方的。既然沒法直面這群持續前進、反應靈敏又毫無畏懼的敵人,那就該讓榴彈派上用場了。秦寒霜很有默契地把榴彈發射器遞給了羅根,讓羅根先來試試看。
羅根·謝菲爾德接過榴彈發射器,回憶著自己剛才目睹到的一幕。他嘗試著記住每一個敵人的位置、行動路線,從而推測這些人的下一步動作。還要參考射擊方向才行。做完了估計後,他深吸一口氣,蹲在原地,開始調整榴彈發射器的角度和位置。
第一發榴彈沒有擊中目標,只是在山坡上炸開了。正當眾人有些失落時,羅根又打出了第二發榴彈,那榴彈不偏不倚地正落在兩名敵軍士兵之間,把那兩人的左腿和右腿分別炸了個粉碎。顧不得替此刻已經不知效忠於誰的可憐的同胞們傷感的王翼陽連忙和戰友們一併跳出掩體,一行人爭先恐後地向著前方逃竄,誰也不想在這鬼地方喪命。
羅根和霍雲覺負責殿後,兩人互相配合,輪流開火擋住敵人前進的腳步。在霍雲覺的掩護下,羅根成功地打斷了敵人的進攻節奏,他利用方才製造的機會繼續向敵人聚集位置發射榴彈,每次爆炸都能給敵人帶來不小的損失。不是皮開肉綻就是骨斷筋折的敵人雖然還在奮力地追趕,只是終究沒法戰勝人體條件限制,給了王翼陽等人遠離的機會。待前方的戰友們逃遠一些後,羅根和霍雲覺也連忙追趕,唯恐自己落在後面。
氣喘吁吁的眾人這時也顧不上說剛才忘記尋找證據了,能活著逃離就是萬幸。王翼陽和羅根都贊同和附近趕來支援的友軍會合後繼續發起進攻,前者再一次和已經同敵軍交戰的任濠取得了聯絡,打算就近尋找一條安全的會合路線。
“好,我看到他們了。”羅根爬上樹梢,一隻手死死地抓住樹幹,另一隻手拿起了望遠鏡。他順著王翼陽轉述的位置和方向看去,果然發現了正在向他們靠近的聯邦軍士兵。“等等,附近那是什麼?”
“不是友軍嗎?”同樣掛在樹上的聶英也看到了另一支車隊,“說不定是趕來——不對,我們呼叫的友軍裡,沒有該從那個方向過來的。”
“任隊,小心,有叛亂部隊正在向你們前進!”王翼陽聽了羅根的彙報,只覺得頭都大了,“……我們也去支援他們。絕對不能讓哪怕一個布國鬼子逃了!”
“王,你忘了一件事。”羅根緩緩從樹上跳下,跟著王翼陽離開,沒走出多遠就意識到自己和王翼陽都忽略掉了一個致命的問題,“導致你的戰友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如果沒有逃開而是就在附近活動,那麼……任上尉就凶多吉少了。他可不知道發生在奧布群島的事,也不知道這些人其實很可能並非真正的叛徒。”
“……快走!!”
嚴格來說,【叛軍】的實際威脅遠遠沒有羅根和王翼陽想象中的那樣嚴重。得知可能有作戰部隊叛變的訊息後,南庭軍和聯邦軍的指揮官們迅速核對了相關資訊,並找出了幾支嫌疑最大的作戰部隊。在那之後,他們又檢查了軍械庫的情況,以確認這些叛軍的實際戰鬥力。不管是臨時起意也好還是缺乏機會也罷,叛軍幾乎沒有攜帶重武器,只帶走了總數遠超出實際需求的車輛和少量無法用於戰鬥的物資。為此,包括任濠在內,響應了王翼陽的軍官們都懷揣著全殲這夥敵軍的必勝信念採取了行動。
有所準備的聯邦軍停止了進軍,轉而前去迎擊向著他們趕來的【叛變南庭軍】。任濠將作戰部隊分散開,構成了交叉火力網,準備先攔截住敵軍的車輛,再逼退敵人,而後同即將抵達附近的敵人一起將這夥叛變的害群之馬殲滅。沒過多久,他就看到了大搖大擺地向著他們駛來的車輛。那些沒有武裝且防禦能力堪憂的車子,對他和他的戰友們根本無法構成威脅。
前方的聯邦軍士兵們在克服了心理障礙後,很快投入到了戰鬥中。他們瞄準衝在前方的運輸車輛開火,但並沒能及時阻止車子繼續前進,而且敵方車輛也沒有做出任何躲避的動作。其中,最前面的車輛近乎在全速衝刺,大有哪怕前方是懸崖也要毫不猶豫地開下去的架勢。
“任隊,敵人不對勁。”任濠身旁的一名士官看到這些車輛還在高速突破他們的封鎖線,不由得起了疑心,“這些車子裡可能沒人,它們只是誘餌。”
“胡鬧,明明有人。”任濠一聽手下這麼說,連忙向前方作戰的各排詢問詳情,得到的答覆卻是士兵們已經確認每一輛車子裡都有司機,“……好哇,這群鐵了心給布國賣命的瘋子,倒真是不怕死。來,繼續給我打!”
沒見敵人有猛烈反擊的聯邦軍士兵們也感覺不對勁,但他們還是選擇了繼續按長官的要求行動。既然暫時打不中輪胎,那就把火力都集中在駕駛室上,總能把防彈玻璃打破的。在士兵們按批次的配合一下,闖入包圍圈的所有車輛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嚴重損壞,駕駛員全部中彈,但那些人卻仍然以驚人的毅力把車輛按指定的路線繼續向前駛去。
眼看最前方的車輛即將抵達自己附近,任濠嘆了一口氣,端起步槍,又讓身後扛著火箭筒計程車兵做好戰鬥準備。就在這剎那間,一股明亮的粉紅色光芒從最前方的車輛上閃過,緊接著以車輛為中心發生了劇烈爆炸。那爆炸的規模並不大,卻足以把過於接近的聯邦軍士兵炸得粉身碎骨。
只來得及看了一眼就被爆炸的氣浪衝飛出去的任濠連著打了幾個滾都沒有停下來,等他恢復意識時,驚覺自己躺在山崖邊,只差分毫便要掉下去。想起自己目睹的那駭人的一幕,年輕的聯邦軍指揮官鼓起勇氣往回走,接連不斷的爆炸聲震得他頭暈眼花,但他不能就此放棄。哪怕聯邦軍中已有不少只顧著做生意的軍人之恥,他不能允許自己也墮落成臨戰怯如雞的懦夫。
然而等他返回陣地時,一切都晚了。利用先前爆炸破壞了防線並把分散開的聯邦軍士兵們孤立在各處的敵人已經成功地控制了局勢,同樣訓練有素的【南庭軍士兵】們以最快的速度從中間把包圍圈分成兩部分,然後步步為營、集中兵力逐一消滅反過來成了甕中之鱉的聯邦軍士兵們。失去了任濠的統一指揮的聯邦軍士兵們嘗試著就近尋找指揮官各自為戰,盡全力阻擋這些囂張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