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DEP1:貪狼(17)
【最好的血液有時會流淌在傻瓜或蚊子體內。】——薩爾瓦託雷·阿杰姆貝,2020年。
……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耀在烽煙四起的奧布群島上,給仍處於激戰中的帝國軍士兵和南庭軍士兵帶來了更多的不安。前者暫時佔據了上風,仍不敢掉以輕心,他們時刻擔心南庭軍逃出他們的包圍網或給他們以致命一擊;後者由於被帝國軍的陷阱算計而承受了慘重損失,殘餘人員分別在奧布群島的三個主要島嶼上尋找逃生路線,但情況對他們並不樂觀。
黎明到來前夕,山大富和自己的戰友們想方設法逃離漢克·邁德上尉的追擊,逃到了距離他們最近的土著部落附近,試圖尋求此處土著的庇護和協助。為了避免之前遭遇到的種種意外重演,山大富決定讓戰友們在外圍等待,而他自己孤身一人進入部落中、同這些土著進行交涉。
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一次土著們沒有凶神惡煞地向著他撲來。曾遊歷南庭都護府各地、通曉十幾種不同語言的山大富見對方沒有敵意,便用當地的語言對這些土著說,外面的帝國軍還在追殺他們。
“我們來這裡是為了把布國鬼子驅趕出去,誰知這次中了他們的詭計,才落到現在的局面……”面對著表情各異的土著們,山大富沒有試圖粉飾自己和戰友們的戰績。如果對方由於畏懼帝國軍而拒絕收留他們,他也不會感到意外。“……我知道,我們的要求對你們來說很過分,但你們應該也不想一直生活在布里塔尼亞帝國的統治下。算我求求你們了,咱們團結一致,一定能把他們趕出去。不然,等哪天你們對他們失去了利用價值,他們也會把你們全部消滅的。”
土著中的幾名長老聽了山大富的描述,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接納這些南庭軍士兵。喜出望外的山大富連忙通知戰友們儘快轉移、避開帝國軍的視線,這樣他們才有矇混過關的機會。
接到了命令的南庭軍士兵們且戰且退,他們打扮得和土著相似,但帝國軍當然不可能放過一群明目張膽地向土著部落逃去的可疑敵人。就在山大富還在犯愁時,他的戰友們卻告訴他,本來緊追不捨的帝國軍居然停止了追擊。感到疑惑的山大富沒有時間去考慮敵人蹊蹺的行動背後的真實原因,他只當帝國軍留著本地的土著還有用,於是告訴戰友們只管放心進入部落。
這處所謂的土著部落就佈局上而言,更像是南庭都護府本土隨處可見的一個小村莊。村子的房屋很簡陋,大部分房屋都存在嚴重的破損,這可能是因為被困在B1島的土著們無法在帝國軍的嚴密監視下找到興建新房屋或修繕舊屋的辦法。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行人在土著們的帶領下前往充當祠堂的小屋前,在這裡研究突圍逃出B1島的計劃。
“老伯,實在是苦了你們了。”山大富引眾人來到祠堂內,拱手向土著長老們行禮,“可嘆我南庭三軍將士無能,竟……唉。對了,我軍撤出後,布國待你們如何?”
“別提了,他們一到這裡,就把我們趕回村子裡,也不讓我們出去。”其中一名土著長老對山大富說,南庭都護府和布里塔尼亞帝國停戰後不久,就有布里塔尼亞人陸續來到島上。那些布里塔尼亞人起先殺了些土著,在嚇住了大部分土著之後就將土著關在各自的村落裡、禁止土著隨便離開居住地,條件是維持土著的正常生活。“……這最近半年來,人是越來越多,也不知他們要搞些什麼。”
跟隨山大富行動的其餘南庭軍士兵們大多也是土著出身,他們和山大富一樣掌握了多種語言,並且可以隨時使用不同語言和戰友們交流。不知為何,山大富在進入部落前再三警告他們先不要在部落內說任何一種口音的漢語。儘管這命令讓南庭軍士兵們感到十分奇怪,他們仍然服從長官的命令,要麼只說本地土著語言,要麼就乾脆保持沉默。
土著長老們越說越激動,他們實在受夠了這種被簡直是被當做動物園的觀賞動物(或乾脆就是囚犯)圈養起來的日子。誠然,生活在奧布群島的土著們沒有采用最激烈的手段去對抗帝國軍,但山大富並不想苛責這些缺乏武器的同胞們。沒有武器的土著們縱使排著隊去英勇就義也無法傷及帝國軍的根本,況且此刻的山大富更希望能從這些親歷者口中瞭解到過去幾年來發生在奧布群島的一切。
帝國軍需要留著土著的性命以便將奧布群島發生的變化偽裝成土著的自發行動,山大富能理解這一點。指望如今的布里塔尼亞帝國大發慈悲,還不如期待著第二天的太陽會從西面升起來。話說回來,那些嗜殺成性的帝國軍士兵能在這幾年裡忍住不去把島上的土著殺得一乾二淨,或許也是個奇蹟——不,那些人平時可以毫無顧忌地虐待和殺死島上的勞工,想來是不需要其他發洩物件的。
在山大富的要求下,部落裡的土著們拿上了一切能用於防身的工具,以防萬一。天快亮了,帝國軍不會繼續等待下去,下一輪進攻很快就會開始。既然布里塔尼亞人已經狂妄到了拿能夠維持帝國軍在島上繼續活動的重要設施充當誘餌的地步,山大富無法排除那群要在不久之後發動全面戰爭的狂徒順手將島上的土著滅絕的可能性。他按捺住內心的慌張,指揮村落中的土著們來到各個出入口站崗放哨,又把所剩不多的青壯年集結在祠堂附近。
“好,再過最多一個時辰,我們就要突圍了。”土著人出身的南庭軍官招呼同伴們來到身旁,他要確保行動計劃萬無一失,“老陳,你去——”
“山隊,敵人又有行動了!”話音未落,有一名南庭軍士兵從祠堂外跑過來,差一點被門口的門檻絆倒。那人顧不上自己的臉面,只是繼續用漢語向山大富喊話,“他們正在朝這裡前進……”
剎那間,山大富只覺身旁和顏悅色的土著長老或是一副同仇敵愾樣子的土著青年都變了個模樣。不約而同地,土著們揮起了手中的刀子或鋤頭,一股腦地砸向了方才還和他們一團和氣地議論著要如何從布里塔尼亞人手中殺出重圍的南庭軍士兵們。
“聽到槍聲了,上尉。”躲在外側樹叢裡的帝國軍士兵確認了槍聲後,把情況及時報告給了在外排兵佈陣的邁德上尉,“肯定是敵人對土著開火了。趁著這個機會,立即行動吧。”
“我說過了,不要著急。既然他們已經對土著動手了,你們只要把各處道路看守好就行。等這一切都結束了,我們再去收拾殘局。”邁德上尉制止住了迫不及待地想要行動的手下們,“……其他人也就罷了,如果你們和外面的野狗一樣不聽吩咐、妄想著能單打獨鬥地獲取功勳,那就等著送命吧。”
“……沒那回事,長官。”
黑人軍官笑了笑,他喜歡識相的手下。那些以為只要無視規章和紀律就能為所欲為、於萬軍之中殺出一條血路成為最耀眼的戰鬥英雄的白痴根本沒明白英明神武的查爾斯皇帝在號召什麼,但他已經理解了。硬性規定好勇鬥狠才是強者,根本沒意義,強者的標準是正在形成的歷史而不是狂人的妄想來定義的。
又過了幾分鐘,包圍部落的帝國軍仍然沒有發現試圖逃離的南庭軍士兵。認為時機已經成熟的邁德上尉隨後下令發起總共,埋伏在村落周圍的帝國軍士兵一擁而上,從四面八方衝進村子,只見這小小的村落裡遍地都是真正的土著和打扮成土著的南庭軍士兵的屍體,其慘狀讓平時沒少拿勞工發洩的帝國軍士兵們也愣住了。許多南庭軍士兵的屍體被切割成數塊,而不遠處的地面上仍有失去了工具的土著拼命地用牙齒撕咬著死去的南庭軍士兵的屍體,像是要把和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敵人的屍體也一口氣吞掉一般用力。
“什麼啊?怎麼都死了呢?”邁德上尉失望地垂下了肩膀,他還指望著南庭軍幫他找出奧布群島上的秘密呢,“喂,繼續搜尋,看看還有沒有活著的!”
幾名帝國軍士兵向著祠堂靠近,他們邁過門檻,走在最前面的那人還沒來得及和同伴抱怨這種奇怪的建築樣式的不便之處就被當面打來的子彈放倒了。旁邊的那名帝國軍士兵鎖定了躺在屍堆中的一名倖存者,謹記著長官命令的他想先打中對方持槍的手,但他也慢了一步:接下來的幾發子彈當胸穿過,中了彈計程車兵倒在地上痛苦地慘叫起來。
邁德上尉不禁皺起了眉頭,他沒有預料到自己所率領的隊伍在這時還會承受不必要的損失。心頭火起的黑人軍官向著四周的手下振臂一呼,一行人爭先恐後地奔向祠堂,紛紛把槍口瞄準了躺在屍體間的那名倖存者。不必邁德上尉提醒,士兵們連忙向著敵人的手臂開槍,幾發子彈打中了倖存者的上肢,再也無力持槍的對手就此失去了全部抵抗能力。
那人和邁德上尉一樣,幾乎不需要做什麼打扮就能混入土著之間。或許是外貌上的相似性讓邁德上尉有所感觸,年輕的黑人軍官讓手下計程車兵們將敵人從屍體中拖出來,在確認附近沒有其他陷阱後,自己上前問話。
“A special soldier like&nust tiple languages. Now I have two questions, first, what happened here just now? Second, what are your identities&nain tasks?”
“……對你來說,我們的身份和目的,反而是次要的?”身受重傷的山大富在帝國軍士兵衝進來之前就已經身中數刀,方才的傷勢又讓他離鬼門關更進一步,“……要是我……不說呢?”
“哎呀,你不要做讓我很為難的事情嘛。”邁德上尉和顏悅色地對山大富說,只要帝國軍把戰死的南庭軍士兵的屍體收拾乾淨,真相也就水落石出了,“我和你們沒有私仇,虐待你們的屍體又不能幫我多拿幾個勳章,所以我也無意去做多餘的事,但要是你死前死活不願意配合,那又另當別論了。”說著,他拿出匕首,在山大富面前晃來晃去,“……沒立下半點功勞,連屍體都成了我們手裡用來證明南庭軍入侵的證據,不好受吧?”
山大富的視線更加模糊了,就連邁德的威脅也離他越來越遠。無比清醒地感受著自己走向死亡的過程當然是一種酷刑,不過在半夢半醒間死去的滋味也不怎麼痛快。他還不能死,他還沒有完成自己的使命,更不能讓敵人提著他們的腦袋在鏡頭前洋洋得意地宣稱擊退了南庭軍一次自作聰明的突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