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是一切,BETA不會留給他們太多機會,每一次行動都像是賭博。選擇了一處暫時未被BETA佔領的高地然後迅速和手下交換了戰術機的博尚又一次起飛了,他忍不住去回想BETA在他面前表演的那些行為藝術。要是那群BETA能疊得更高些就好了,或許其中會有幾隻不夠幸運的BETA掉下來活活摔死。
巴黎中隊在博尚的指揮下趕往預定地點,一面試圖躲避光線級BETA的攻擊,一面清理盤踞在地面上的中小型BETA。博尚本人駕駛的戰術機一馬當先、直接衝進BETA叢集中和那些短時間內難以被消滅的中型BETA肉搏,他有信心在被這群外星異形怪物纏住之前結束戰鬥。和他很有默契的法軍戰術機駕駛員們緊張地關注著博尚的一舉一動,他們只把火力傾瀉在博尚的活動範圍之外,確保地面上的其他BETA不會威脅到自己的長官。
聯軍指揮部可能更希望殘存的戰術機部隊撤回後方待命而不是繼續重建震波屏障,軍官們不斷地向由於各種原因而滯留在前線的作戰單位下達撤退命令。博尚選擇了暫時忽視這些要求,他繼續向著靠近震波裝置的BETA開火,同時調動上空的同伴們進行掩護。再給他些時間就好,雖然他自己也不是很確定自己的努力能換來多少成果,在這一點上他至少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似乎有什麼奇怪的聲音從通訊頻道中傳來。沒有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的博尚重新檢查了戰術機當前剩餘的彈藥量,他咬緊牙關,操控著戰術機握緊形制誇張的長刀,準備和出現在不遠處的突擊級BETA決一死戰。
“注意,我們——嗯!?”
博尚眨了眨眼,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錯不了,雷達螢幕上的那些光點離他越來越遠,他手下所有殘存的戰術機都在撤離戰場。透過光學觀測裝置確認了結果的博尚只覺頭腦一片混亂,他想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會在這時候拋下他而獨自逃命——不,確切地說是他的所有部下整齊劃一地拋下了他。
這不可能。一定有什麼搞錯了,這些由他一手教匯出來的戰術機飛行員不會丟下他不管了的。試圖保持冷靜的博尚繼續在通訊頻道里呼叫同伴們,然而卻沒有一個人應答,回應他的只有更多的沉默。
事情還沒發展到最糟的局面。只要附近的友軍能協助他行動,他完全有能力漂亮地辦完這最後一件事再瀟灑地離開。
“邁克,博尚向我們求救了。”彼得·伯頓收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訊號,“……雖然不清楚過程,他的戰術機中隊已經丟下了他、自行向後方撤退。”
“凡爾賽可能向前線的戰術機部隊下令要他們撤退了,但就算博尚不想走……這些傢伙也沒必要這麼對自己的上司吧。”正在趕往前線的麥克尼爾也有些費解,他沒有花很多時間去和博尚的手下交流,只知道巴黎中隊裡的法軍戰術機飛行員們都是些勇於戰鬥到死的合格的戰士而不是隻想著逃跑的懦夫。“先別考慮這些,把他救出來再說。”
眾人按麥克尼爾的命令改變了飛行方向,卻差一點撞上一隊橫衝直撞地往後方撤退的東德軍戰術機。本不打算理睬這些人的麥克尼爾不經意間發現對方的識別訊號有些眼熟,這才意識到剛才路過的是從前線撤退回來的第666戰術機中隊。於是,他立即聯絡了提奧多爾,卻意外地得知提奧多爾本人竟然也被困在了前線。
“搞什麼?”這下麥克尼爾徹底迷惑了,他確認了提奧多爾當前所在位置,發現安妮特也在附近。現在不是研究戰術機駕駛員們用這麼極端的方式服從後方的命令而拋棄長官的緣由的時候,被丟在前線的受害者更重要,“喂,別管震波屏障了,馬上撤退!聽我的。”
逆行的第338戰術機中隊現在變得無比顯眼,不想被其他命令干擾的麥克尼爾直接要求全體戰術機駕駛員關閉不必要的通訊。像博尚和提奧多爾一樣陰差陽錯之下被丟在了前線的人不在少數,沒時間去逐一搭救他們的麥克尼爾只打算盡力而為。他和他的戰友們越過那些只顧著匆忙返回的戰術機部隊,飛過進駐後部防線的地面部隊,逐漸接近了BETA控制區。
提奧多爾和安妮特原先所在位置距離防線還不算太遠,事實上他們在接到麥克尼爾的通知後就已經果斷地停止了安置震波裝置的行動,但接下來他們沒有後撤,而是直接前去搭救確實被BETA圍困了的博尚。
“不要誤會了,我們還有其他同伴被困在前線,這是順帶的。”安妮特似乎有意要強調她和提奧多爾不是專程去營救博尚的。
“呃,其實——”
提奧多爾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麥克尼爾打斷了。
“所以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仍然對實際情況缺乏瞭解的麥克尼爾中途停下來看了看提奧多爾和安妮特臨走前安放了一半的震波裝置。裝置沒有完全鑽入地下,它註定不能為攔截地下的BETA做更多的貢獻了。“……身為某作戰單位的一員卻完全服從來自最高層的模糊不清的指示,要是所有人都這樣,還要指揮官做什麼?”
“明明就是他們沒管好自己的手下嘛。”彼得·伯頓沒有停下來和麥克尼爾一起看風景,他帶領A小隊繼續前進,“有些人覺得自己的上司沒能力做些特立獨行的事,因此他們寧可丟下長官不管。”
“你好像連著我們的法國人朋友一起罵了,美國佬。”安妮特聽了伯頓這番充滿諷刺的話,頓時心頭火起,還沒等提奧多爾發言就自行反擊了回去,“換成你們在這裡,情況不見得會更好。”
麥克尼爾無可奈何地皺了皺眉頭,而後驅動戰術機離開。就在他將要離開的這一瞬間,原本只有一半進入地下的震波裝置忽然以極快的速度像炮彈一般打入地底、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中。隨之而來的是足以令天地變色的震顫。即便飛在半空中的戰術機理論上不受影響,麥克尼爾仍有一種被某種力量牽引著不由自主地向地面墜落的錯覺。他咬緊牙關繼續前行,避開那些一頭砸向地面上剛出現的裂縫的武裝直升機,和前方的同伴們會合。
“博尚!博尚!!”他焦急地呼喚著戰友的名字,“能聽到嗎?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喂?博尚!”
完了,全完了。他想說他能理解這一切,想說凡爾賽的指揮部有一萬個理由在剛發現母艦級BETA接近的時候就啟動外層的震波屏障,想說博尚肯定早就明智地避開了……但博尚沒有回答,迎接麥克尼爾的只有雜音。
“博尚……”
“黑標01,馬上去救博尚!”比提奧多爾和安妮特落後一些的伯頓也急了,他希望飛在最前面的東德軍戰術機駕駛員能優先救援可能在這場災難中連人帶戰術機被卡在某個縫隙裡的戰友,“快啊!”
“等等,我們的人也——”
“少他*的說這些廢話,以後再找人代替就是了。”一個聽上去無比陰沉又陌生的聲音打斷了眾人的爭論,“給我去救法國人,不去的話……12對2,我保證讓你們永遠留在這。”
“邁克,你冷靜點。”彼得·伯頓做夢都沒想到麥克尼爾能說出這些話來。不管情況多麼緊急,一怒之下威脅要攻擊友軍絕對是重大失誤。“咱們……還,還有機會,只要——”
“你是在威脅我們嗎?”提奧多爾先是一驚,而後氣得笑出了聲。地面已是翻江倒海,勇往直前地冒著不斷飛濺的石塊、偶爾躍出的小型BETA和更遠方的光線級BETA的狙擊等一系列風險去搭救戰友的戰士們卻在這時意想不到地發生了糾紛,“有本事就開火,我挺想看看美國人在軍事法庭上的反應。”
“你沒那個決心。為了保你那條命連自己被迫加入史塔西的妹妹都能親手槍斃的人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哦,為了活下去可以隨便殺死一切親朋好友本來就是你們這支部隊的光榮傳統,無非是在哪一方指揮下去殺罷了,我太感動了。”麥克尼爾冷漠地調整著炮口的角度,他不會在這時候開玩笑,“想活命就聽我的,或許你也可以試試——”
沒等麥克尼爾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彼得·伯頓的戰術機從前方忽然折返,把他的戰術機直接撞了下去。若不是地面的震動已經有所減弱,伯頓這一下只怕要把麥克尼爾往絕路上推。驚險地保持住了平衡的麥克尼爾隨即憤怒地拍著控制檯對伯頓大吼大叫,他同樣沒想到本該無條件支援他的伯頓會如此激烈地反對他剛才的表態。
“……你在玩火,麥克尼爾。有你這句話在先,你說說,他們兩個過去之後要是把博尚殺了,你要怎麼辦?還把別人的傷口翻出來又展示一遍……唉呀。”螢幕上的伯頓一臉糾結,“求求你別說話了,我來和他們交涉。”
邁克爾·麥克尼爾半晌沒回答,他像個木偶一樣呆滯地坐在駕駛艙裡機械式地控制著戰術機前進,直到從戰友們口中確認身受重傷的博尚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後才終於擠出了一絲笑容。
OR9EP4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