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9EP2:天鵝湖(19)
【創新是進步的真正驅動力。】——羅伯特·必應,1995年。
……
斯塔弗羅斯帶著繳獲的證據趕往研究基地時,他在半路上收聽到了西德方面釋出的緊急通知。所謂的緊急通知也不過是在不必公開和BETA有關的任何具體情報的前提下用來減少損失的補救措施罷了,這些聊勝於無的手段並不會讓希臘人對西德刮目相看。在仍然滯留於西德的大部分平民接受西德軍管轄的現在,繼續播放毫無意義的緊急通知只是某些人用於自我滿足的手段而已。
那些細心的人會發現西德軍在上個月就已經做出了安排,也許BETA的此次突然襲擊本就在西德軍的預料之內。沒有往布達佩斯前線派遣更多部隊的西德軍將大部分兵力用於加固防線和防守國土,既要應付從正面來襲的BETA也要警惕被母艦級BETA運載到後方的奇兵。在人類尚無有效手段阻止母艦級BETA來去自如的情況下,他們所能做的僅僅是將釋放出來的BETA叢集消滅乾淨、避免那些異形怪物造成更大的破壞。自然,世上沒有完美的防線,西德軍也經常在戰鬥結束後發現有BETA逃離戰場,這可能是他們最終決定將滯留在境內的平民統一管理起來的原因之一。
只要西德境內不存在處於軍隊管理之外的居民點,西德軍也就不必擔心因居民區受到襲擊而遭到責備,取而代之的則是對強制集中管理有關的抱怨。
但斯塔弗羅斯不擔心這些,他一向是來去自如的,而且最近更清閒了不少。隨著西德境內的難民停止流動,斯塔弗羅斯手頭的工作壓力頓時減輕,他得以將大部分時間用於他真正的事業。既不能像麥克尼爾那樣駕駛著戰術機活躍在戰場上也不能像舒勒和島田真司那樣尋找出用科學技術手段打敗BETA的方案的斯塔弗羅斯決心用自己的方式來服務於這場戰爭,這份決心在卡薩德失蹤之後變得更堅定了。也許恭順派信徒是正確的,但這不是一場毀滅人類的試煉,而是毀滅那些對人類的未來缺乏信心的懦夫的審判。
他照例把車子停在外面,又用規定好的程式和衛兵交談了幾句。過了幾分鐘,同舒勒取得了聯絡的衛兵才終於同意放他進去,條件是先檢查車子上的貨物。不想和衛兵鬧出矛盾的斯塔弗羅斯沒有爭辯,他心平氣和地看著這些士兵們逐一搜尋車子的每個角落,心想這群年輕人只是在耽誤時間罷了,而且還是在耽誤少數有能力拯救他們所有人的勇士的時間。
禿頂的希臘人在衛兵的指引下將車子停在規定的位置,而後前去尋找舒勒。他是帶著在不久之前突襲恭順派信徒時的獲得的戰利品前來的,只希望能夠從這兩位天才的學者口中得到一個讓自己心滿意足的答案。知道自己無法在這場戰爭之中以殺死更多異形怪物的形式做出貢獻的斯塔弗羅斯不斷地朝著上帝祈禱,他對勝利仍然有著信心,正如他能夠兩次將他的祖國拯救出來那樣。
“這是我的僱傭兵在他們的秘密據點裡繳獲的某種……手工制訊號發射裝置,看起來非常簡陋。”把裝在了包裹裡的戰利品扛到了舒勒的辦公室的斯塔弗羅斯一路上提心吊膽,他不想讓別人以為他是這裡的常客,更不想碰到之前和他碰過面的那位莫瑟博士。“這上面的很多零部件可能是用垃圾堆裡回收的廢品製作的。”
見舒勒一臉嫌棄地看著那些骯髒的戰利品,斯塔弗羅斯忙不迭地解釋說,自己由於擔心不必要的清理會破壞裝置原有的狀態才不得不將繳獲的東西以原有狀態帶來。半信半疑的舒勒於是開始操作這個被舒勒稱為訊號發射裝置的簡易裝置,他試著擺弄了幾下,又從各個方向仔細觀察了幾分鐘,而後用一種古怪的口氣對著一頭霧水的斯塔弗羅斯說道:
“也許你不相信,這東西的天線和我見過的火星探測車上的對應裝置長得很像。”他乾枯的雙眼裡閃爍著莫名的光彩,“但我還不是很能確定,你得先讓我做些簡單的測試。對,多謝你把它們以原來的姿態帶回來。”
“天線不都是長成一個樣子嗎?”希臘人眨了眨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依據不同的需求,天線的製作方法也是不一樣的。”舒勒收回手,用斯塔弗羅斯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沾上了油汙的雙手,又摘下了眼鏡,“這個平行世界的人類最早是在火星上遭遇BETA的,在那之後他們花了幾年的時間去試圖和BETA聯絡,並且直到BETA抵達月球、襲擊月球上的美國科考團隊之前都沒有真正意義上準備和這種外星生物進行一場戰爭。”
兩度打游擊的希臘人很快理解了舒勒的意思,他的生存訣竅當中也包括遠超於常人的思維,“你的意思是說,這裡面有一個新的假說了?比如說,當時人類發射到火星上的探測車不是恰好撞到了BETA,而是以某種方式吸引了BETA?”
“您很聰明,斯塔弗羅斯將軍。如果恭順派信徒真的能夠用這種方式來吸引BETA進攻指定地區,那麼這就是真的了。”舒勒向著斯塔弗羅斯擠出了一個笑容,“這不是什麼壞事,斯塔弗羅斯。事實上,島田的誘餌裝置採用了類似的原理來吸引BETA的注意力,只是它還無法解決剛剛出現的問題——BETA巢穴的影響力更強的時候,BETA不會優先攻擊誘餌裝置。現在,這些距離BETA巢穴甚遠的恭順派信徒能夠用這麼一個簡單的裝置透過發射訊號讓明斯克巢穴的BETA改往西德方向進攻,這是我和島田目前都做不到的。”
就是說,斯塔弗羅斯發現的並不是什麼新鮮概念。有些沮喪的希臘人垂頭喪氣地和舒勒告別,反正他自己也無法幫助舒勒分析這些裝置,但舒勒卻要求斯塔弗羅斯先把搗毀恭順派信徒據點的情況說明白再走。一時間又以為自己有了用武之地的斯塔弗羅斯興高采烈地講起了自己當時聽到和看到的情景,並把已經查明的一部分恭順派信徒的身份也告訴了舒勒。
然而恭順派信徒們的身份幾乎沒有什麼共同點。這其中有東德人,也有西德人;有露宿街頭的乞丐,也有願意拋棄家產投身於毀滅人類的瘋狂事業的體面人。籠罩在人類頭頂的絕望持續了太久,久到可以讓各個群體之中都產生對一切失去信心的瘋子。
“我是不懷疑我們能贏的,但是說真的,有時候我自己也有些洩氣。”坐在一旁看舒勒清理裝置的斯塔弗羅斯嘆了一口氣,“我們是過客,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能逃出這個地獄,所以還不至於那麼絕望……可是你看那些人,那些生來死去都要在這場永無止境的戰爭之中受苦的人,他們哪怕只是說服自己活下去都需要很大的勇氣。東德男人幾乎死光了,女人也要一律上戰場,到了這個地步,即便他們有幸能夠重返家園,等待著他們的也不會是什麼光明的未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女人廣泛地走上戰場參加戰爭會給她們更多讓歷史銘記自己的機會。”埃貢·舒勒若有所思地把清理好的最後一件戰利品放在一旁空著的桌子上,“更多的時候,女人在人類歷史中的貢獻被遺忘了。協助發現DNA結構的富蘭克林是如此,為我們的軌道防禦系統奠定了基礎的溫特斯也是如此。”
“你是說那個莉迪亞·溫特斯(Lydia Winters)嗎?”斯塔弗羅斯撿起鉛筆敲了敲腦門,“那個女人不是未來科技公司的商人嗎?我記得她後來去了非洲……沒聽說她有什麼科學貢獻。”
舒勒轉過身,靜靜地看了斯塔弗羅斯幾秒,看得後者渾身不自在。
“是啊,沒聽說她有什麼科學貢獻。”舒勒乾巴巴地說道。
圍剿恭順派信徒的戰鬥不會就此結束。這些以崇拜BETA、協助他們幻想中的外星異形怪物神明毀滅人類為己任的傢伙並不是一群只會自說自話或在人類的防線後方製造一些破壞的罪犯。事實已經證明他們能夠以更危險的方式損害人類的共同事業,而這些手段卻並不是普通人能夠提供的。他們之中既有理論家,也有技術能力較強的實幹家,而這些人同時出現在一個一盤散沙的自毀性的地下宗教組織之中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一定還有什麼在背後支援著恭順派。
“卡薩德很可能發現了一些對恭順派背後的人相當不利的證據。”希臘人半彎下腰,搓著雙手,眉頭緊皺,“我們一直以為這個組織在最壞的情況下也不過是聚集起一群絕望的瘋子到處發動自殺式襲擊罷了,現在看來比較缺乏想象力的還是我們這一邊。”
“保持對他們的監視,不要放過任何一個打擊他們的機會,斯塔弗羅斯。”舒勒又擦了擦手,他一直在用斯塔弗羅斯剛才遞給他的毛巾,現在那塊毛巾幾乎變成了黑色。可想而知,沒法徹底把手上的汙漬和機油擦掉的舒勒少不了要去洗手了。“細節問題要等到麥克尼爾回來之後再討論。”
他們選擇性地忽略掉了麥克尼爾無法返回的情況。雖然他們都未曾在自己的人生中見識麥克尼爾立下的豐功偉績,那個永遠奮戰在前線的男人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讓他們相信邁克爾·麥克尼爾確實會是在逐漸邁向毀滅的未來屹立不倒的英雄。算上已經失蹤的卡薩德,團隊失去了三名成員,而舒勒和斯塔弗羅斯卻對麥克尼爾的運氣保持著長足的信心。
至於麥克尼爾本人,他正在為尋找新的進攻路線而發愁。接踵而至的另一個壞訊息則是米切爾和提奧多爾被困在了地下,好在他們還沒有被BETA包圍。擔心戰友們遭遇意外的麥克尼爾要求米切爾在失去退路的情況下停止前進,不過已經趕去對付母艦級BETA的伯頓則主張不妨讓米切爾一行人大膽地向下繼續探索,反正現在他們也找不到攻入BETA巢穴核心地帶的其他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