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9EP1:鐵幕(16)
【謊言是挫敗和消滅敵人的必要手段,儘管肯定不是吸引新朋友的有用手段。】——基蓮·卡達,2043年。
……
邁克爾·麥克尼爾出神地望著地圖,上面畫著一條將人類文明同人間地獄分隔開來的防線。以東德東北部沿海地區為起點,沿著東德和匈牙利的邊境地帶再經過羅馬尼亞的喀爾巴阡山脈一直連線到黑海,這便是去年還被宣傳為歐洲屏障的防線,如今它已經不復存在。東德在BETA的大規模進攻之中灰飛煙滅,匈牙利同樣搖搖欲墜;羅馬尼亞的陷落則帶來了南歐地區的連鎖反應,眼看著斯塔弗羅斯的故鄉就要淪為新的戰場。1983年的戰線終究沒能維持到第二年,也許今年的戰線也一樣。
每當人類以為自己有能力止住BETA的攻勢時,現實便會給他們一記耳光。一次又一次,人類不僅沒能成功地實現反攻,反而接連落敗。以前自由世界尚且可以躲在俄國人及其盟友的背後坐觀成敗,但過了今年之後就連麥克尼爾不怎麼喜歡的俄國人也躲不掉寄人籬下的結局。如若不能找到一條通往勝利的道路,俄國人的今天就是整個自由世界的明天。
“進。”聽到有人敲響屋門時,麥克尼爾不假思索地請對方入內,他甚至並不在意對方的身份,“……是伯頓啊,有什麼新訊息嗎?”
“島田對BETA進行突襲的地點進行了分析,他認為那些地點之間存在某些規律……我覺得他在浪費時間,但這種事誰又說得準呢?”伯頓大步流星地推開門,毫無形象地坐在麥克尼爾辦公桌對面,嘴裡還叼著一根廉價香菸,“他跟舒勒啊,現在忙得和機器人一樣,我真擔心他們兩個哪天突然一頭倒在實驗室裡。”
“這是沒辦法的事,如果我們這一次能獲勝……別說獲勝了,只要能讓情況不再惡化下去,那就是上帝保佑。”麥克尼爾嘆了一口氣,他每天都在思考對付BETA的策略,但始終沒什麼思路,“上面也亂成一團,UN軍、NATO聯軍、EU軍的各個指揮系統之間互相下達矛盾的命令,簡直沒法看。真想把那些人全都開除了然後再把他們流放到紅區曬太陽。”
“就是說,我們還是要靠自己。”彼得·伯頓裝模作樣地進行了一番總結,可他也提不出什麼建議。高強度訓練倒是麻痺大腦的好辦法,只要足夠勞累就不會為明天的災難而擔憂了。“憑咱們這個長期得不到補充的中隊還有同樣長期得不到補充的大隊?不行,我們需要更多的軍隊。”
麥克尼爾沒回答,他轉過身繼續看著牆上掛著的地圖,想從過去的失敗中找出些教訓來。堅信BETA將以在東德境內建立新巢穴為目的而恐慌起來的NATO聯軍確實在1983年向東歐投入了大量兵力,這雖然導致了北歐戰況進一步惡化,但在阻止東歐的BETA西進方面仍然算得上卓有成效,而且戰果至少維持到了1983年夏季。
在那之後發生的一連串失敗則不是當時的指揮官們能夠預料到的。以前由東德軍竭力維持的東歐防線在東德發生了【革命】之後明顯地出現了裂痕——匈牙利、羅馬尼亞等國對東德持不信任態度,原本勉強算得上一體的防線在此時儼然分成了事實上由NATO聯軍負責的北線和由仍然服從於俄國人的南歐諸國負責的南線。雖然麥克尼爾不願意把失敗的原因簡單地歸結為雙方之間缺乏配合,他確實認為稍許摩擦會讓本來不致命的小問題發展成為足以致死的重大事故。
他需要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埃貢·舒勒的武器、島田真司的心靈科技、更多可供他調遣或至少願意聽從他建議的軍隊……沒有這些,他們就是願意拼上自己的性命去奮戰也只能把BETA推進的速度延緩幾秒而已,那種程度的變化在宇宙的尺度之下不值一提。
桌子上的電話響了,見麥克尼爾情緒不佳的伯頓便上前主動接聽。
“喂?”
“這裡是島田——伯頓?哦,麥克尼爾也在吧?我有個新發現,也許對你們有用。”
十幾分鍾之後,邁克爾·麥克尼爾召集其餘還在基地內的同伴們來到島田真司的辦公室開會。仍在忙碌中的舒勒沒有到場,也許那個比島田真司更不愛惜個人健康的瑞士學者直到明天都不會露面了。
“我從NATO聯軍的情報機構獲得了同BETA發起突襲地點有關的重要情報。”島田真司開門見山地講明瞭他的收穫,這有助於麥克尼爾儘快調整計劃並制定新的作戰方案,“第一點,為了方便記錄,我們暫時把最近新出現的這種BETA稱為【母艦級】BETA,它能夠攜帶大量BETA跨過人類的地表防線、直接從後方發起襲擊。NATO聯軍對全部出現母艦級BETA的地點進行了詳細的勘探以確認這些地點是否存在某些吸引BETA但我們仍未知的要素,目前來講他們沒有取得任何進展。”
“我猜你說了這麼一大堆話不是為了向我們強調你一無所獲的。”麥克尼爾瞪了他一眼,“昨天你的說法是,NATO聯軍所稱的擊殺母艦級BETA的全部記錄都是偽造的,因為那東西的實際防禦力驚人。”
“這次當然不是——雖然NATO聯軍和UN的其他考察團隊沒有取得進展,但是我們在統計過程中發現上述地區在戰鬥爆發前24小時內都有難民隊伍經過。”島田真司把幾張照片貼在投影屏旁的白板上,用連珠炮般的話堵住了麥克尼爾和其他同伴的疑問,“我知道你們肯定想說現在西德的每個地方每天都有難民經過,而且我自己在不久之前還說過BETA對人類其實並沒有什麼興趣……於是我又讓斯塔弗羅斯和卡薩德幫助我稍微調查了一下這些難民群體的去向及構成,結果讓我很意外。”
原GDI指揮官端起玻璃杯,給自己倒了一杯涼水,“你是說某種新興的崇拜BETA的宗教?那件事我也有所耳聞,但我不認為BETA會呼應這些【信徒】的呼喚。島田,那些屈服於準NOD兄弟會組織信條下的東德人普遍經歷著信仰崩潰的過程,他們的思維偶爾會走彎路,尤其是在這麼一個天災人禍頻發的時代裡……”
“我們還是應該對他們保持監視,就算他們沒本事招來BETA,哪怕是故意搞破壞或在從事生產活動的時候怠工也已經很要命了。”伯頓插話道,“我想你們也不會喜歡自己的後方基地裡多出一群GLA或是NOD兄弟會信徒。”
麥克尼爾點了點頭,同意了伯頓的意見,並讓做記錄的米切爾記得事後加大對這些不明人員的監控。
島田真司所說的第二件事則同母艦級BETA的最終去向有關。2月7日的襲擊開始後,NATO聯軍在第一時間投入了大量兵力清除已經深入西德軍防線後方的BETA叢集,他們的最終戰果只是把母艦級BETA趕走而已。這些大型BETA留下的地道成為了NATO聯軍分析敵人動向的重要證據,一些專家認為母艦級BETA都是從離這裡最近的BETA巢穴出擊的,儘管他們還拿不出更多的證據。
BETA並不只出現在巢穴內,成千上萬的BETA正在歐亞大陸四處遊蕩、搜尋著自己的下一個目標。但母艦級BETA如果要在除了巢穴以外的其他位置裝載大量BETA就勢必會留下更明顯的痕跡,即便它們能夠成功地避免自身被人類直接觀測到,大量BETA的突然失蹤在這方面起到的警示作用是相同的。想阻止BETA再把人類打個措手不及,除非人類一方先拆掉其中一個BETA巢穴。
但島田真司並不這麼認為。
“如果我們把BETA和麥克尼爾所說的第一次入侵地球的SCRIN進行對比,就會發現雙方之間存在不少共性。”島田真司快速地劃過了幾張他用來整理思路的草稿紙,直奔主題,“BETA無疑在某些方面更近似【礦工】,因過去的經驗而先入為主地認為它們只會在巢穴附近朝著地下挖掘會帶來嚴重的判斷失誤。”
“你的意思是說,BETA其實在它們自己的控制區已經挖掘了大量便於BETA轉移的地下設施……只不過我們因為從未有效地奪回某個地區而根本沒發現?”麥克尼爾不禁咂舌,“但是……沒理由啊。人類沒能實現有效的反攻、沒能真正從BETA手中奪回一塊土地並長期保住它……這都是事實。然而,就算沒有讓士兵前往已淪陷地區做詳細調查的機會,如果BETA把大地挖得千瘡百孔,我們合眾國還有俄國佬應該早就注意到了。”
“注意到了但卻因為某些原因而不予公佈不就等同於沒注意到嗎?”島田真司咳嗽了兩聲,他不想在這時候和麥克尼爾爭論美國人和俄國人之間哪個更好一些,反正對他來講都一樣,“我嘗試著獲取了之前歷次反擊戰中部分勘探資料,還需要舒勒做最後的確認。”說到這裡,儒雅隨和的日本青年學者對著房間內面色不善的眾人眨了眨眼,“要是他的計算結果和我的結果相同,那麼……”他抬起了旁邊的德國地圖,在埃爾福特位置畫了個圓圈,“兵分多路進攻西德各地的BETA就是從這裡出發的。”
邁克爾·麥克尼爾倏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直勾勾地盯著地圖上那個象徵著東德最後一個首都的城市,那也是沃倫·富勒的葬身之地。若不是當時第338戰術機中隊的主力前往埃爾福特掩護東德軍和東德平民撤退,一輩子都沒有駕駛人形機甲經驗的沃倫·富勒也不會死,那位將軍的聰明才智必將在這時候發揮更大的用途。
要把這一切都記在東德人頭上嗎?沒有意義,該被消滅的是NOD兄弟會而不是那些出於某些原因才不得不擁護NOD兄弟會的普通人,況且NOD兄弟會的某些主張未必是狂言。
“邁克,趕快行動吧!”尼克·西摩爾·帕克摩拳擦掌,要和BETA決一死戰,“既然找出了它們集結部隊的地點,在這裡進行定點打擊說不定就能重創它們。即便我們撲空了,調查清楚這些外星異形怪物是如何偷襲的,也算是不小的收穫。”
“這種大規模反擊作戰不是咱們幾個能決定的,就連聯隊指揮部也管不了。”麥克尼爾的腦袋不自覺地向下顫抖了幾下,“讓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