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克得救了,米切爾不久之前又一次暴露了並且被迫叛逃。好了,這些事我都知道,舒勒。”彼得·伯頓很不耐煩地告訴舒勒不必把每個人的情況都向他做額外說明,他在這段日子裡也並非完全沒在乎戰友們的死活,“不必再和我說那些話,萬一你們真的碰上了麻煩事,我肯定會提前現身的,夥計。”
“我還是不明白。”島田真司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強烈的不信任,“即便出於保密考慮,你長時間切斷和我們之間的聯絡只會讓風險進一步擴大。”
“嗯,我想舒勒博士應該會明白的。”說著,伯頓指了指一頭霧水的舒勒,“你們說的沒錯,不管是投靠你們自保還是想辦法透過博取夏普敦公司的信任來獲得一個地位大致相同的身份,來到你們這裡、恢復正常聯絡都是個更明智的選擇,但我躲藏起來可不是為了這些的。在我們這個團隊裡,或許只有舒勒博士和我考慮過相同的事,那就是無處不在限制著我們的種種行動的【規則】究竟會以什麼方式來發揮作用。”
島田真司站起來想說些什麼,但舒勒只是揮了揮手、示意他趕快坐下。正當島田真司以為舒勒必有高論時,光頭的瑞士學者卻不慌不忙地繼續吃著午飯,彷彿他對伯頓方才所說的事情完全不知情或根本不感興趣。
“……所以呢?”
“我嘗試了多種離開印度地區的辦法,結果都失敗了。而且,我的直覺告訴我,如果我打算用更加危險的非法手段逃離,我只會遇上更多的意外。”說著,伯頓把一張機票丟在了桌子上,“也許航班因為戰爭爆發而取消只是個巧合,但我下一次購買機票時說不定就會碰上空難了。”
“這是個好問題,伯頓。”舒勒一直等到伯頓說完了話才發言,“我這裡也有兩個選項供你選擇:第一,你想要逃離的行為引發了更多的意外;第二,你的行為由於某些主客觀因素的引導而恰好同特定的事件重疊。”
“這兩個說法聽上去其實……”島田真司說到一半,臉色頓時劇變,“舒勒,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有太多的疑問縈繞在島田真司的心頭,真正值得他在意的不是舒勒和伯頓所說的事實(或更多地是推測)而是兩人不約而同地對這些事提高了關注度的時機。也許他們之前已經考慮過類似的風險,但那時大家想必都認為這些問題是可以忽略的。那麼,又是什麼導致舒勒認為必須重提舊事了?他不敢去想,也不敢去認真想。每個人都相信只要全神貫注地投入到當前的工作上就能夠忽略掉那些他們遲早需要考慮的重大風險,他島田真司也不例外。
房間裡的異常寂靜持續了約兩分鐘,還是伯頓首先打破了沉默,“咳,現在還不是討論這些事的時候,舒勒。我的意思是,敵人透過【人民戰士】和印度東北地區叛軍設立在東孟加拉的分支組織來將他們的罪證轉移到【我方】。所以,我們得在戰爭結束之前採取行動。”
簡而言之,當他們的意圖同孟加拉自由戰士們的想法不謀而合時,彼得·伯頓就打算借刀殺人了。誠然,在這個過程中會不可避免地出現誤傷,但認為孟加拉人勢必會在戰爭結束後用更大的力度把【人民戰士】清除掉的伯頓並不會因此而有所動搖。幾乎在達卡丟了性命的他有一百種理由為自己的行為辯護。
如果這樣做之後還不能找到那些丟失的物資,伯頓就只好繼續嘗試兵行險著了。
東孟加拉的小規模武裝衝突還在持續,而且自從第一槍打響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平時就看名義上的盟友們不順眼的武裝人員積極投入到了戰鬥之中,即便是那些沒有明確選擇立場的游擊隊員們也嘗試著利用這個機會獲取安身立命的根本。當訊息傳到了Z集團指揮部時,孟加拉指揮官們不約而同地決定觀望事態發展,而非直接出手干預。
但名義上的中立背後是加劇的緊張局勢和更加明目張膽的敵對行動。Z集團在衝突發生後不久接到了躲在加爾各答的孟加拉自由戰士指揮機關的命令,其中要求他們務必確保達卡周邊地帶的據點在戰爭結束時處於孟加拉軍或可靠盟友的控制之下。得到了上級嚴令的Z集團於是拿出了準備好的預案,同時打算秘密派遣一部分部隊前去驅逐達卡附近的【不可靠盟友】。
麥克尼爾對此持歡迎態度,他聯絡了仍然在吉大港打掃戰場的施密特中校和米切爾,把Z集團的行動告訴了對方。
“這給了我們一個正當行動的好機會,遺憾的是我們仍然沒有辦法準確地鎖定真正的目標。”麥克尼爾讓米切爾行動時注意不要留下證據,“我的建議是,把清理殘局的工作交給孟加拉人,那是他們該做的。”
“希望這次我們不會撲空了。”米切爾沒怎麼計較麥克尼爾的想法,“還有,雖然我們沒能找到本來要找的東西,有些額外收穫也許值得你關注一下。我已經讓他們把繳獲到的東西送到你那裡去了。”
聽了米切爾的話,大喜過望的麥克尼爾決定安分守己地等著這批戰利品上門。沒過多久,米切爾所說的貨車就到了,興致勃勃地趕去收貨的麥克尼爾卻驚訝地發現所謂的額外收穫竟然是一群孟加拉平民,不由得大為失望。他轉念一想,覺得哪怕是這些人也有用武之地,便讓士兵們把這些之前為泰倫礦業公司工作的孟加拉人看管起來,而後構思著他的新方案。
卻說米切爾帶著已經有些不耐煩的施密特中校離開吉大港、向著北方的達卡進發,而後再轉向達卡周邊的村鎮,開始配合附近的孟加拉自由戰士逐一剿滅這些村鎮附近的人民戰士。不過,他們顯然來得晚了一些,有些村子裡的戰鬥已經結束了,另一些戰況還處在膠著之中的村子看上去也不像是藏有什麼秘密的模樣。
但施密特中校也有自己的情報來源,他在星羅棋佈於達卡周邊的村鎮中果斷地選擇了幾個不起眼的目標,並聲稱這是他的情報人員提供的線索。跟著施密特中校乘著卡車在隨時可能碰到大段中斷的公路上艱難地趕路的米切爾憑本能覺得他們可能受了欺騙,但他當然沒必要特地在這時候對施密特中校的英明決斷提出反駁意見。
等他們到達目的地的時候,爭奪這裡的孟加拉自由戰士和人民戰士之間的對抗還沒有結束。有不少村民三五成群地向外奔逃,那模樣和躲避巴基斯坦軍隊的追殺時惶恐不安的樣子沒什麼區別。隔著很遠就看到了還在追殺敵人的四足武裝機甲的米切爾在施密特中校的命令下同其他裝甲獵兵們加入到了戰鬥之中,他們先向著遍佈屍體的方向衝去,只找到了一片狼藉還有得勝的一方掛在道路兩旁的人頭。
不想浪費時間的米切爾環顧四周,發現了一個看上去有些鶴立雞群的據點。尋常的游擊隊據點是不會有工程用機甲在外防守的。
“他們是……”行動之前,米切爾還在徵求施密特中校的意見。
“夏普敦公司的人。”裝甲獵兵指揮官讓自己的手下們放心行動,“這些人在戰爭中給我們提供了不少幫助,你們可以相信他們。”
看守據點的僱傭兵們見到有一夥【友軍】前來,要求核實對方的身份。他們一面向附近的孟加拉軍確認這支所謂的裝甲獵兵部隊的情報,一面又向加爾各答方面彙報了這裡的情況。
“你看,我就說麥克尼爾會讓米切爾來取走東西的。”放下耳機的伯頓得意地衝著面前目瞪口呆的舒勒和島田真司笑了笑,“……剛才我們說到哪了?”
島田真司看了看離他們很遠的那些職員,心想伯頓這傢伙一旦囂張起來就連半點保密意識都沒有。“你和夏普敦公司接觸上的契機。”儒雅隨和的日本學者推了推眼鏡,“中午的時候你說了一半。”
“後一半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利用沒來得及被蒙斯克那傢伙破壞的現金流和我掌握的情報做了點虛假宣傳而已。”伯頓兩手一攤,又一次得意地笑了,“……這巨頭啊,規模越大,慣性就越大,哪怕明知有什麼陷阱也會跳進去、明知有機遇也可能白白丟掉。”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