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8AEP4:爭鬥時(19)
【當人們問起我對非法移民的態度時,我送給他們兩個詞:軍犬!沒什麼圍牆,也沒什麼許可證,有軍犬就足夠了。你們應該明白這種自由不是免費的。】——霍華德·T·阿克曼的競選演說。
……
尼克·西摩爾·帕克踉踉蹌蹌地沿著半倒塌的農舍向外走出幾步,隨即便閃電般地退回了原地。他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又看了幾眼,心有餘悸地握緊了手槍。那些徘徊在附近的武裝人員絕非善類,只要他敢把自己暴露在對方面前,想必全副武裝的敵人不會因為他這張白人的臉就手下留情。
事情到底是怎麼發展成這樣的?帕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這全都是彼得·伯頓的責任。是伯頓非要派他來執行這個危險的任務而且向他保證說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如今他遭遇了意料之外的險情,而伯頓又開始裝聾作啞了。
縱使有著過人的戰鬥本領,帕克也無法在幾近彈盡糧絕的情況下獨自對抗這些從北線入侵的游擊隊員。無情地丟下了那些不知所措又各懷鬼胎的【盟友】們之後,他不是在逃跑就是在逃跑的路上,但到目前為止他也沒能逃出敵人的包圍圈。
看來這應該不是意外,出現在他眼前的這支部隊也不會是敵人派來專程截殺他們的。北線可能發生了一些他尚不瞭解的劇變,這對當前的帕克來說無疑是個壞訊息。然而,事到如今,抱怨也無濟於事,他必須憑著自己的力量逃出敵人的封鎖線,而後再考慮如何報復這些冒犯了他的怪物。
他舔了舔嘴唇,又往後退了幾步。這裡並不安全,那些需要確保完全控制村鎮的叛軍會把每一個角落搜尋一番。趕在那些人封鎖他的最後一線逃生希望之前,他必須儘快找到一條安全的逃生通道。
遠處不時地傳來幾聲槍響,興許是隸屬於印度東北地區叛軍的游擊隊員們還在搜尋可疑的目標。一生都在和類似的敵人交手的帕克不會認錯,他不會把這些人看成是普通的孟加拉人游擊隊員或從印度趕來的志願者,儘管他其實既不能分清孟加拉語和印度其他語言也不能把孟加拉人同其他【印度人】區分開。但他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從這夥武裝人員的身上找到那熟悉的影子,那是他終其一生都必須剷除的魔鬼所驅使的奴僕們。
“給我等著,等這場戰爭結束了,我就把你們全都宰了。”帕克在心裡惡狠狠地詛咒著這些名義上同孟加拉人結盟的游擊隊員,他知道孟加拉人為了對抗巴基斯坦軍隊而無法謹慎地選擇盟友,但德印聯軍對此不聞不問屬實是超出了他的意料。果然,SPD和KPD只差一個字母而已,早知如此他就該在死前把像里奧斯那樣的蠹蟲徹底剷除乾淨再說。
遭遇襲擊後的最初一段時間,帕克是打算逃回達卡的。他向著東南方向走了很久,直到發現前方的道路也被叛軍所阻擋,那時他逐漸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超出了他原先的想象。既然沒法返回達卡去同伯頓會合,更穩妥的辦法或許是去找米切爾,而投奔正在德印聯軍一方的麥克尼爾等人被麥克尼爾自己認為是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能採用的最後手段。
於是,他又打算往南尋找米切爾。據說米切爾目前的處境還算悠閒,部分是因為忙於在東孟加拉到處破壞物資的巴基斯坦軍隊已經失去了對部隊的正常指揮能力,部分則是因為米切爾在協助那些幫倒忙的外國志願者方面還能派上用場。抱著先投奔米切爾再找伯頓算賬的心思的帕克往他所瞭解的米切爾駐紮地剛走了沒多久就又一次被敵人包圍了,這一次他不得不和敵人正面交火。
因自身過人的戰鬥技巧而自傲的帕克只打了幾槍就不得不狼狽地逃跑,他險些在敵人的槍林彈雨之下灰飛煙滅。所幸他遭遇的這夥敵人沒有車輛,不然他註定插翅難逃。躲在村鎮旁邊的水溝裡艱難地等到敵人的搜尋工作結束後才敢離開的帕克不得不再一次改變計劃,他現在只能往西突圍了,也許他能夠在被這些致力於為俄國人賣命的游擊隊員們抓住之前先被真正的孟加拉人甚至是麥克尼爾的手下捕獲。
然而就連這也成了奢望。起先還擔心自己免不了要接受德印聯軍審查的帕克眼下只盼著德國人快點把他抓走,因為他絕望地發現自己前後左右都被敵人完全包圍了。無奈之下,他只好硬著頭皮停止前進、伺機從敵人的圍困之中逃脫。
事實證明這夥叛軍大概也不是很關心本地居民的死活——闖進一間農舍裡並把屋子裡來不及呼救的本地村民全部殺死的帕克在把屍體丟棄到不遠處之後先是瑟瑟發抖地躲藏了一陣子,他生怕有人找上門來。等他聽到外面傳來游擊隊員們的呼喊聲後,憂慮到了極點的帕克差一點要逃走,然而那些人並沒有就此繼續追查下去,甚至也沒有對附近的房屋進行重新檢查。
在這片土地上,每天都有人以各種稀奇古怪的方法死去。
不過,帕克還是必須要離開了。這和敵人的怠惰或精明無關:再不找個安全的住處,他就要被活活餓死了。不想以這種不體面的方式離開人世的帕克艱難地嘗試著逃出村子,這時他有些後悔自己沒早些離開。看在上帝的面子上,那些從印度東北地區撤退到這裡的叛軍看來是打定主意要在北線長期堅守下去了,不過此時的帕克卻並沒有興趣關心這背後的影響。他先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才能談事業。
滲透破壞作戰本來是伯頓的拿手好戲,至少帕克更喜歡從正面把敵人完全打垮、摧毀其抵抗意志。幸運的是,這夥包圍他的武裝人員在安營紮寨方面顯得十分業餘,以至於帕克仍然輕鬆地從他們的防線上找到了幾個缺口。再等一等說不定更穩妥,但他已經沒有更多的精力去尋找敵人的規律了。
必須馬上行動。
確認到西面傳來了爆炸聲後,帕克又一次動身了。他帶好身上的手槍,沿著之前選定的道路向前方探索。會對他造成威脅的除了活躍在村莊裡的游擊隊員之外還有那些平民,只要他們當中有哪個發現了他的蹤跡並向著附近的游擊隊員們舉報,屆時帕克的處境將變得十分危險。一路上,他盡力繞過那些一看就像是有人居住的農舍,免得自己不偏不倚地撞進敵人的陷阱裡。
這一切都令他感到厭惡,他越發地覺得這樣的對手配不上自己的身份。一群衣衫襤褸、連開槍都打不準目標的業餘士兵們,硬生生地在印度東北地區堅持抵抗了十幾年,而和德軍密切合作的印軍竟不能把最後的千百人趕盡殺絕。要是印度人早些把問題解決了,他也就不必像現在這樣受苦了……歸根結底,還是德國人的責任。
心裡對著各路敵人罵不絕口的帕克沒有被憤怒衝昏頭腦,他調動起自己所有的感官來探測敵人的動向。炮火離他還很遙遠,他有足夠的時間悄無聲息地轉移到村子外面。逃到村子裡之前對周圍地形做了偵察的帕克打算先躲進樹林裡,他暗自慶幸自己當時沒有依照就近原則選擇那個周圍缺乏遮蔽的村莊。從村莊外圍到樹林裡的這段路是最危險的,他隨時可能被路過的村民或游擊隊員發現,為此他不得不再三謹慎,以免功虧一簣。
勉強繞開了幾道防線之後,帕克判斷村子裡的武裝人員已經離開了一半以上。聯絡到他之前聽到的炮聲,受困許久的原GDI特種兵指揮官的心情好轉了不少。沒錯,這些開始往西部轉移的游擊隊員們並不是德印聯軍或者說那些聽命於德印聯軍的孟加拉游擊隊的盟友,並非所有叛軍都能討得一個【人民戰士】的稱號。料定孟加拉人不久就會把這裡攪得一團糟的帕克愉快地向前走了幾步,冷不防看到一個大概有幾歲的兒童就站在離他有幾米遠的地方直勾勾地盯著他。
帕克幾乎停止了呼吸,他的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了許多念頭。沒等那孟加拉兒童有所反應,身強力壯的帕克一個箭步奔去、將對方攔腰抱起,而後擰斷了孩子的脖子。他把屍體丟在附近的垃圾堆裡,平復了一下心情,繼續往前走。這怪不得他,在兵荒馬亂的歲月裡連自己家的孩子都沒法看管住的人活該承受這種損失。
“真是見鬼,但願下次不必執行這種無聊的任務。”尼克·西摩爾·帕克簡直無法想象伯頓是怎麼忍受住這一切的,他當然知道伯頓承擔的痛苦比他更多。參加這場不知什麼時候才會抵達終點的冒險以來,以戰鬥為使命的帕克幾乎沒有大展身手的機會,這一切都令他十分鬱悶。躲在幕後放冷箭不是他的風格,堂堂正正地和敵人拼上一場才更合他的口味。
現在他距離自由已經很近了,越是到了緊要關頭他就必須越冷靜。邁出最後一步之前,帕克不得不更加謹慎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他得確認附近沒有巡邏的敵人才能行動。做好了準備之後,剩下的就是競速賽了,有生以來頭一次以如此速度狂奔的帕克沒命地向著另一頭的樹叢跑去,把這座給他帶來了許多不愉快回憶的村莊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有另一種噪音正在逼近,聽起來像是直升機的螺旋槳發出的聲音。猜想著攻防激烈程度的帕克咬緊牙關,拼盡全力向著視線盡頭的樹林跑去。他感覺腿腳發軟,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在打顫,但他並沒有更好的選擇。飢餓嚴重地損耗了他的體力,再不離開,他怕是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幾乎就在他跑出去的那一瞬間,帕克便聽到了從身後傳來的喊聲。他打賭有人發現了他,並且這不祥的預感很快因為有子彈從他身邊擦過而成真了。頭痛不已的帕克也許一輩子都沒有這樣狼狽過,他顧不上確認敵人所在的位置,也顧不得什麼動作,只能踉踉蹌蹌地繼續往前走。肚子裡像是有個絞肉機在把他的五臟六腑攪得粉碎,力量以驚人的速度從他的身上流失。再這樣下去,他甚至沒等逃到樹林附近就會被敵人或敵人的子彈先追上。
“……不。”尼克·西摩爾·帕克無意識地自言自語著,“我不能死在這種鬼地方……”
他的眼前晃過了許多人的身影,有太多的遺憾是他無法彌補的。就在他幾乎絕望時,越來越近的噪聲把那架姍姍來遲的直升機帶到了他面前。構成了孟加拉人那剛剛建立起來的空軍當中重要的作戰力量的直升機立即在大地上投射了一片充滿恐怖的影子,安裝在直升機上的機炮肆意妄為地朝著地面上的目標掃射。那些恰好不幸地擋在了掃射路徑上的武裝人員當場粉身碎骨,沒有什麼能把他們從死亡的命運之中拯救出來。
但這對帕克來說卻不是什麼激動人心的事情,因為那直升機似乎並不是前來救他的。眼看著直升機要調轉炮口朝著自己所在的方向開火,剛才恨不得直升機早些到的帕克寧願村子裡的游擊隊從哪個角落裡找出火箭筒把這直升機趕快打下來。他連滾帶爬地向著樹叢翻滾,這時他離自己的目的地只有十幾米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