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8AEP4:爭鬥時(8)
“目前對附近地區的排查工作還在進行中,這可能要花費比預期中更長的時間。”謝里夫·羅易有些緊張地盯著地圖,他不停地聯絡前線的部隊以確認最新進展,“但……我沒有要懷疑你的意思,我只是說,沒想到敵人在和我們拼殺了這麼久之後仍然能拿出一支給我們造成足夠大的混亂的精銳部隊來。”
“他們招募聖戰者參戰之前,您也沒料到會有那種情況發生。”麥克尼爾的話語中比以往少了些溫度,“目前糾結敵人從哪拿出這支部隊,已經毫無意義了。他們可能還有很多底牌,只是過去幾個月裡敵人認為情況尚未危重到需要他們動用底牌的程度。”
“哎,你這麼說倒也沒錯。”羅易懊惱地撓著頭,他的嘴邊和麥克尼爾一樣糾纏著絡腮鬍子,而且看上去比麥克尼爾那稍顯短些的鬍子要骯髒得多,“不管怎麼說,這次我還是得多謝你了。正因為你把情況及時地報告給大家,我們才能免於——”
麥克尼爾不理不睬地從羅易身旁路過,把忐忑不安地準備了好一番長篇大論的孟加拉指揮官弄得一頭霧水。午夜時分,仍然保持著清醒的謝里夫·羅易接到了麥克尼爾的通知,後者稱他們在鄉間遇到了一支行動迅速的巴基斯坦遊騎兵部隊。聽聞士兵和周邊的孟加拉人平民都在戰鬥過程中承受了不小的損失之後,羅易立即下令開始追殺那支膽敢流竄作案的敵軍,就算無法將其全殲也要把他們打得徹底喪失戰鬥力。
然而就在此時,麥克尼爾卻勸說羅易不要輕舉妄動。來自德軍的顧問認為,在巴基斯坦軍隊已經得到了美軍的支援後,對付敵人的遊騎兵部隊比以往要困難得多,屆時羅易免不了要調動更多的部隊,而那很可能會讓他們在戈萊馬杜馬蒂河東岸取得的戰果付之東流。
“追查這夥敵軍下落的工作還要照常進行,但這並不該成為我們的主要任務。”麥克尼爾試圖說服羅易聽從他的安排,“你有更重要的事業去完成,別耽誤了真正的大事。”
“嚴格來說,我覺得這夥遊騎兵確實是個不小的麻煩。”羅易還不想輕易放棄,他同樣不能容忍一夥刀槍不入又火力兇猛的重甲機動步兵在自己的地盤上大開殺戒。
“相信我,他們到處活蹦亂跳的日子沒剩下幾天了。”邁克爾·麥克尼爾心平氣和地說,甚至只能勉強從本地村民手下逃生的遊騎兵現在看來並沒有那麼危險,“也許他們只是在兼職充當劫匪罷了,這夥和強盜沒什麼區別的【軍人】就是這樣的。”
總算擺平了羅易的顧慮後,麥克尼爾才發現他已經浪費了比預想中更多的時間。昨天晚上在那場遭遇戰中發現了疑似異形怪物的不明生物後,未能將怪物當場擊斃的麥克尼爾和其他士兵們在周邊的鄉村搜尋了許久,最終無功而返。為了避免訊息洩露之後對孟加拉人和他本人都產生一些不可控的影響,麥克尼爾在返回之後不久便採取措施控制訊息,以免某些士兵把發現怪物的情報胡亂說出去。
連哄帶騙地讓士兵們相信那隻不過是另一種武裝機器人的麥克尼爾雖然暫時矇混過關了,他得在事態失控之前把罪魁禍首先抓起來才行。放眼四周,唯一值得他信任的同伴也只有斯塔弗羅斯了,儘管藉助白袍大齋會的信徒們調查怪物的下落多少會造成洩密。
1984年9月的東孟加拉仍然風雨不斷,乘著一輛晃晃悠悠的卡車趕往麥克尼爾駐紮的村莊的斯塔弗羅斯隨時會擔心有一場大雨落在自己的頭頂。長時間的生活讓他逐漸適應了南亞的特殊氣候,繁重的工作和充實的信仰逐步消去了水土不服,如今斯塔弗羅斯表現得和那些土生土長的孟加拉人已經沒什麼區別了。他和他們吃著同樣的飯菜,有時候說著同一種語言,甚至也可以用孟加拉人的口吻裝模作樣地禱告幾句,不過更多時候他仍然專注於擴張白袍大齋會在平民之中的影響力。
換成任何一個組織,投入這麼多志願者為戰亂中的鄉村從事服務工作都是個賠本生意,但只需吃飯喝水而完全不求取其他的白袍大齋會信徒們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孟加拉地區發展壯大。即便有些只想摘桃子的傢伙從印度其他地區趕來分走了斯塔弗羅斯的勝利果實,驕傲的希臘人仍是這片土地上最受歡迎的人之一。
上身只披著一件白袍的希臘人下車的時候看了看越來越遍佈陰雲的天空,搖了搖頭,步行進入麥克尼爾所在的農舍。房間裡只有麥克尼爾一個人,正對著大門的牆壁上掛著一張千瘡百孔的地圖,其破損程度嚴重到了斯塔弗羅斯看不清上面的字跡的程度。愁容滿面的原GDI指揮官離開桌子,和戰友打招呼,他發現斯塔弗羅斯身上的肌肉看上去變得更加明顯了,那顯然不是因為每日忙於苦差事的希臘人有更多的時間用於健身鍛鍊。
“……我感覺你快要成為印度人了。”望著斯塔弗羅斯的新行頭,麥克尼爾不由得把自己對他的第一印象脫口而出,“就是那種在街頭打坐的行為藝術家。”
“演了這麼久的虔誠信徒,我自己都快信了。你可能很難想象,白袍大齋會一方面強調去享受人生,一方面又可以在恰當的時候讓它的信徒整齊劃一地降低生活質量……只要讓他們相信這種行為也是享受人生的一部分就行了。”斯塔弗羅斯隨手關上了門,不然那些喜歡湊熱鬧或是當真對他感恩戴德的村民們可能要跑來圍觀,“怎麼回事?你向我暗示說敵人制造出了異形怪物。”
“結合約阿希姆·汗少校的訊息,這很可能就是伯頓和帕克他們那段時間忙著處理的事情。可惜他們不願意說真話,不過不要緊,只要我們能解決問題,我可以暫時無視他們的失職和怠慢。”麥克尼爾頓了頓,用鉛筆繼續在紙上寫著什麼,“那輛裝有怪物的運輸車,已經被我詳細調查過了;被當場擊斃的或是後來重傷而死的押運人員,也已經送去由專業人士做檢測……”
但這些都是大海撈針,斯塔弗羅斯想著。事實也的確如此,麥克尼爾在現場取得的種種線索並不能指向某個確定的地點,除非他們能擁有巴基斯坦方面所掌握的相應情報,然而麥克尼爾由於考慮到了伯頓前段時間的異常沉默而認為他們不大可能從伯頓處獲得更準確的訊息。如此以來,消滅那異形怪物並找出仍然藏有這些異形怪物的設施所在地就成了麥克尼爾和斯塔弗羅斯的任務,也許博尚偶爾還能幫上忙。
在巴基斯坦方面,蒐集情報主要是伯頓和卡薩德的工作;在孟加拉方面,則是有著大量手下的斯塔弗羅斯。憑藉著大量廉價而且絕對忠誠的信徒,白袍大齋會無孔不入,也許不久之後就會成為東孟加拉的又一個心病,但至少目前這些和善又樂於助人的信徒仍是麥克尼爾的重要工具。
“如果你掌握了類似的情報,現在就可以說一說;還有,記得在調動你的人調查線索的時候把理由說得……委婉一些。”麥克尼爾放下筆,然後開始用橡皮擦掉紙上的字跡。隨後,他開始用阿拉伯語默寫一首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雖然我不是很確定,這些怪物可能也是我們所要調查的專案當中的一部分,起碼是預期產物或不可避免的過程性產物。”
“好,我已經記下了。”斯塔弗羅斯把白色的長袍裹緊,他穿著這件衣服時的模樣看上去有時候就像是剛從浴室裡穿著浴衣走出來休息的商人,但更多時候麥克尼爾會聯想到坐在加爾各答街頭的苦修者——一群他即便用最虔誠的信仰也無法去理解的行為藝術家。“有訊息之後我會馬上聯絡你,希望你那時候能及時採取行動。”
麥克尼爾送別了自己的同伴,心懷憂慮地返回到臨時住所之中。他還是覺得有些不保險,便聯絡了夏普敦公司支援前線的醫務人員,希望這些受了島田真司的委託的醫生們可以給他帶來一些有用的訊息。
遺憾的是,即便是博學多聞的醫生們也沒能從屍體中找到什麼線索。首先,按照醫生們的話來說,被擊斃的警衛人員都是孟加拉人,其中見不到半個歐洲白人的影子;其次,對方所使用的武器型號也基本排除了他們屬於某些有備而來的外國志願者集團的可能性,雖然這些低劣的武器確實在發生交火的時候給前來攔截車子的村民們帶來了慘重傷亡;不僅如此,島田真司也暗示過麥克尼爾,就目前來講,他沒有辦法從死屍身上讀取記憶。
雨越下越大,焦慮的麥克尼爾只好在他的農舍裡度過這個難熬的夜晚。他決定繼續研究這場戰爭本身,爭取找出一些能以最小的代價結束衝突的辦法。晚上十點左右,就博尚先前提議的轟炸方案設想又做了一番思考的麥克尼爾接到了他所委託的另一些好心人打來的電話。
不出他所料,這些人沒有提供什麼值得他在乎的新發現。
“請各位要儘量保密,如果孟加拉人來問起,就把平時該說的話告訴他們。”有些失望的麥克尼爾聽到了越來越密集的雨點聲,他知道外面又下雨了。在手機普及開來之前,電話線決定了大部分地區的通訊效率,幸好斯塔弗羅斯手下那些來自各行各業的白袍大齋會信徒們當中不乏能幹的電工。
“沒問題。對了,最近除了白袍大齋會之外還有什麼宗教組織正在禁食嗎?”電話另一頭的醫生的聲音聽起來很疲倦,“沒什麼,隨便問一問而已。”
“您發現了什麼?”
“哦,只是個人看法。你看,白袍大齋會的那些傢伙最近又在搞譁眾取寵的小動作,無非是想證明他們對慾望能隨時拿得起、放得下。咳咳,不說那些了。這些人是士兵,但其中有一個人的胃……完全是空的。經過我對他的消化系統的初步診斷,他死前可能已經連續48小時沒吃東西了。”受僱於夏普敦公司的醫療人員把自己的發現向麥克尼爾徐徐道來,“而且,其他死屍的腸胃裡可都是有食物的,有一個人可能還在出發前吃過晚飯。所以我只能把這個特例解釋為個人宗教信仰的影響。”
“好,我明白了。”麥克尼爾做了個深呼吸,他必須儘量保持克制一些,“如果你們有新的發現,立即聯絡我。沒人接聽的話,也不必留言。”
放下電話後,麥克尼爾先猶豫了一陣。身為德軍派駐Z集團R部隊的主要顧問,他的職責是協助謝里夫·羅易處理一些緊急問題並在必要情況下——例如羅易因為某些主客觀原因而不能很好地履行職責的時候——讓事態朝著有利於德軍的方向發展。事到如今,他已經做了太多的私事,而且他打心眼裡不怎麼喜歡這個平行世界的德國人,如果不是因為巴基斯坦軍隊最近幾個月的行動更加不堪入目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