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的警官們在和軍隊溝通之後同意使用橡膠子彈射擊市民,然而打出槍口的第一發子彈不知為何竟成了實彈。隨著第一名市民中彈倒下,已預感到局勢一發不可收拾的警察們只得硬著頭皮向人群中射擊,同時盼望著這些不識抬舉的傢伙趕快散開。
一些不打算傷及無辜的警察只朝天放了幾槍、把人群嚇走,便示意同伴們停止攻擊。
“他們已經逃跑了,我們沒必要——”
話音未落,一個燃燒瓶從天而降,正好在警察隊伍之中炸開花,剛才聚集在一起談話的十幾名警察瞬間被淹沒在火海之中。目睹了同伴受害的另外幾名巴基斯坦警察見狀,試圖退回警車旁防守,但他們沒等跑回車子附近就被不知何處射來的子彈奪取了性命。僅過了兩分鐘,剛才阻攔在街口的警察全軍覆沒,而逃跑的市民們卻沒有返回的跡象。
謝里夫·羅易和他的幾名同伴躲在東北房間的建築裡,向著街道上的敵軍士兵和警察開火。戰鬥已經開始,他們再無後撤的餘地,哪怕此時此刻巴基斯坦軍隊要再拿他們的同胞發洩也一樣。
“剛才那是我們的人嗎?”同伴好奇地問道,“可我們原先的計劃是趁亂率先開槍、給外界造成敵人動手鎮壓市民的假象。”
“好像不是。”羅易自己也製作過簡易燃燒瓶,只不過他和他的戰友們在來到達卡的途中沒有做相應的打算。這不是街頭械鬥,不是隻要放棄抵抗就可以被平安無事地送進警察局或監獄的訓練賽,而是一旦輸掉戰鬥就會喪命的生死較量。“但不管他們是哪一方的人,只要他們不和我們為敵,我們也沒有必要主動攻擊他們。”
埋伏在城市各處的孟加拉人游擊隊員向著巴基斯坦士兵開火,希望他們的英勇舉動能夠讓更多的市民加入到反抗行列之中。有些市民退縮了,也有些人奪過士兵和警察手中的武器、主動參加到了戰鬥中。在第一槍打響之前去獲取重型武器的同伴們應該已經得手了,那處不怎麼設防的偽裝營地只是用來欺騙巴基斯坦士兵的。
但混亂只是持續了一段時間。僅過了半個小時,巴基斯坦警察就在軍隊的增援之下發起了反攻。他們把裝甲車沿著街道推進,向著四周藏有武裝人員的建築瘋狂掃射。機槍子彈的軌跡從窗戶旁劃過時難免會造成誤傷,而巴基斯坦士兵當然沒有為此賠償的心思,他們必須把藏在城市裡的老鼠全部揪出來。
成群結隊的巴基斯坦士兵開始將孟加拉人游擊隊員躲藏的建築包圍,一旦這包圍圈合攏,被困在裡面的武裝人員就再也別想逃出來了。羅易在先前的訓練中已經警告過戰友們要靈活轉移陣地,他在發現街頭出現裝甲車後便撤出了據點,從而免於被敵人的機槍撕碎。現在,有一條更靈活的道路需要他們去探索,那就是縱橫交錯的下水道。
和達卡市內部佈局有關的情報是德國人交給他們的,而且應該還算準確。沿著遍佈瓦礫的街道和同伴們撤退的羅易計算好了趕到各處要地所需的時間,他們至少要在此次行動中成功地襲擊一處重要設施、向全世界表明孟加拉人的戰鬥意志仍未消失。不過,困守在建築內從而被巴基斯坦人的子彈打成碎塊,顯然不是什麼值得鼓勵的英勇之舉。
“第4營各作戰單位注意,敵軍已經出動裝甲獵兵,注意隱蔽。”羅易把自己在進入下水道之前看到的最後一幕透過無線電告訴了自己的戰友們,“把敵人引到我們的陷阱裡。”
“羅易,我們有一個重要發現。”從前方趕來的戰友上氣不接下氣地丟擲了一個讓羅易等人一頭霧水的訊息,“……德國人叛變了!”
“什麼!?”謝里夫·羅易大吃一驚,他可不認為德國人會這麼快地拋棄他們,“別胡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們剛好發現敵軍的隊伍當中有一個傢伙長得和我們的老熟人很像。”另一名游擊隊員的語氣裡充滿了費解,“……本來這事不值得在意,可我們實在猜不準德國人的意思。”
不,這事完全值得重視,它關係到孟加拉人的下一步行動。思索了片刻後,羅易要求戰友們把自己帶到目擊那奇怪敵人的現場附近,同時告訴他們在確認事實之前不要把恐慌傳播到友軍之中。一行人沿著下水道前進,穿過了幾條大街,從上方傳來的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刺激著他們每一個人的心神。
滲透進入達卡的孟加拉人游擊隊員當中,有一部分在逃出東孟加拉之前曾經在達卡參加過對巴基斯坦軍隊的襲擊行動。這些經驗豐富的游擊隊員據守著自己憑藉著先前的印象和德國人的情報挑選出的可靠據點,幾次擊退巴基斯坦士兵和警察的圍攻。遺憾的是,當巴基斯坦軍隊發現了敵方的把戲後,便果斷地要求士兵們使用一切手段鎮壓這些膽大妄為的敵人,即便用機槍和火炮直接攻擊城區也無所謂。得到了上級的允許後,部署在街頭的坦克便直接向著建築物開炮,幾乎將幾座重要建築物炸塌。
與此同時,街道上的巴基斯坦軍隊也在推進。羸弱的血肉不能直接暴露在戰場上,能衝到前線去迎接敵人的必須是最強大的鋼鐵長城。穿著普通軍服計程車兵們逐漸從前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渾身包裹在動力裝甲中的巴基斯坦遊騎兵部隊和機動警察部隊,這些人知道該如何料理不懂規矩的公民們。
謝里夫·羅易勉強繞過敵人的封鎖線,他們從一處較為隱蔽的下水道出口離開,鑽進了附近的居民樓中。幾人剛一進門,就看到有十幾個瑟瑟發抖的平民躲在角落裡。比平民們還驚慌的游擊隊員們連忙示意同胞們不要大喊大叫,而後快速地轉移了陣地,免得給被捲入戰事中的平民帶來滅頂之災。
“看,就在那個方向。”羅易來到樓上,他的同伴連忙把那目標剛才所在的位置指給他看,“當時敵人的裝甲獵兵部隊剛剛出現……”
羅易躡手躡腳地來到陽臺邊緣,試著拿出望遠鏡向敵人所在方向看去。他找到了一輛裝甲車還有守在裝甲車旁的幾名敵軍裝甲獵兵(巴基斯坦人把這些傢伙稱為遊騎兵),這些人穿著全套裝備,只是因為未直接加入戰鬥而沒戴頭盔。其中一個白人面孔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等他看清那人的相貌時,在德軍的基地裡見識過了許多新鮮事物的羅易也不由得感到驚訝。
“你說得對,實在是太像了。”他小聲對同伴說著,“不過他們肯定不會是同一個人……出現在這裡的歐洲白人只可能是英國人或美國人。”
“但我們就是拿著美軍裝備混進來的。”他的戰友當然也看清了兩種不同動力裝甲之間的區別。美軍所使用的動力裝甲更貼合人體,而且頭盔比德國人的普魯士大頭盔更小、更圓滑一些(麥克尼爾稱呼那種頭盔為發酵的雞蛋)。
“別在這時候對他們開火,我們一定要把他們引到他們的火力沒法發揮作用的環境裡。”羅易和戰友們小心翼翼地後退,他們還不想讓敵人在這時候找到他們的蛛絲馬跡,“……先撤離吧,這裡的環境對我們不利。”
似乎連上帝也在眷顧他們,就在一行人試圖後退時,從不遠處傳來的槍聲吸引了這幾名敵軍裝甲獵兵的注意並使得他們決定馬上趕赴戰場。其中一個巴基斯坦士兵狐疑地向著四周的建築看了幾眼,他懷疑附近有敵人的密探,只是找不到證據。
“別看了,我們得去最需要我們的地方支援友軍。”不慌不忙地合上頭盔的白人指了指市政廳所在的方向,“他們不過是想要分散我們的注意力……優先保護重要設施,另外一定要看守好油庫。”
“是,長官。”已經被動力裝甲包裹的巴基斯坦士兵返回裝甲車內,那白人士兵緊隨其後。在進入裝甲車之前,他停下腳步,又一次向著半倒塌的建築投去了懷疑的目光。那座建築剛才在巴基斯坦軍隊的掃射和炮擊下幾乎立即化為一片廢墟,它不再會成為什麼威脅了。
“米切爾,出發了。”
同樣被包裹在動力裝甲之中的約書亞·米切爾轉身返回裝甲車內,他的視野被一層朦朧的淡綠色籠罩著。得在孟加拉人制造更大的破壞之前壓制住他們的襲擊,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大半個城市重新陷入火海之中,參與這場戰鬥的人們用自己的實際行動斷絕了讓一切恢復到常態的最後希望。失去了韁繩的戰馬帶著戰車向前一路狂奔,即便是它的主人也無法看清它的目的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