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禿頂的希臘人點了點頭,向伯頓揮手告別。雖說防備可能出現的魔法師部隊也沒錯,近在咫尺的聯邦軍仍然是最大的風險來源,而且那些傢伙隨時可能發起下一輪進攻。想到這一點,斯塔弗羅斯立即決定騎馬到附近的農田邊巡邏,一直到第四騎兵團駐地的邊緣地帶才停下。他跳下戰馬,眺望著另一側有聯邦軍駐防的村莊,調轉馬頭打算返回,農田裡那一大片綠葉的顫動讓他疑惑地止住了腳步。
“誰!?”他拔出手槍,瞄準了那些擋住他視線的農作物,用葡萄牙語警告藏在裡面的可疑人員,“再不出來,我就開槍了。”
抹著嘴的帕克狼狽地從農田裡爬出,他向斯塔弗羅斯比劃了一個手勢,叫對方千萬不要聲張。
“幸好麥克尼爾之前把我派來這裡站崗,這下我有充足的理由在你們的視野裡消失一段時間,不然準會有人懷疑我偷了這些農民的東西。”說著,帕克從懷裡掏出一個包裹,遞給了斯塔弗羅斯。希臘人狐疑地開啟包裹,只見裡面躺著幾塊半生不熟的肉。從骨架的形狀來看,這似乎是一隻沒被徹底烤熟的雞。
“謝了,我不餓。”
“本來也不是給你的,你回去之後給伯頓就行。”帕克用旁邊的玉米葉繼續擦著嘴,“別和麥克尼爾說,雖然他就是知道了也不會當真把我們兩個依法處置。”
“我一直對一件事感到好奇。”希臘人摘下鋼盔,摸著發燙的頭頂,“你們兩個人一起上,能不能打贏麥克尼爾?聽說麥克尼爾從未在近戰中輸給過任何人。”
帕克白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低下了頭。
“嗨,我剛才在開玩笑。你放心吧,我不會和他說的。”斯塔弗羅斯收好包裹,又告誡帕克記得守好這些分界線,“卡薩德昨天半夜給我們發來了訊息,他說敵人疑似派遣魔法師部隊來偷襲我們。這裡的警戒工作就交給你了,過一陣麥克尼爾會多派一些人來支援你。”
斯塔弗羅斯的冷笑話把帕克嚇得不敢離開農田,他安分守己地躲在茂盛的玉米田中,全神貫注地觀察著周邊的動靜。只要敵人稍有輕舉妄動,他就會跳出來將敵人的先頭部隊打得滿地找牙。
尼克·西摩爾·帕克大可以不停地麻痺自己、說服自己正在從勝利走向勝利,但他目前所處的境況是他此生都未曾遇見過的。起義軍正在走下坡路,這是稍有思考能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的事實,承認這事實的人們之間的區別僅在於他們是否願意去描繪一個歷經磨難後仍然光輝燦爛的未來。
經歷過比這更令人絕望的時代的帕克也希望自己能夠樂觀起來,然而他已經做不到了。百年的漫長人生和上一個平行世界所經歷的屈辱幾乎徹底擊碎了他的自尊,麥克尼爾為他帶來的那些訊息更是讓他懷疑自己奮戰至今的意義。在這一點上,他承認自己遠不如麥克尼爾、遠不如即便真正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也相信勝利必將到來的那個晚輩,可他僅存的自尊不允許他向麥克尼爾坦白這一點。繼續蹲在玉米田裡發呆的帕克嘆了一口氣,咬了咬嘴唇,痛覺讓他多少恢復了清醒並從無意義的自我反省中脫身。
雖然麥克尼爾答應要額外部署一些哨兵協助帕克工作,忙於聲討那些偷盜農民財產的害群之馬計程車兵們仍在起勁地按照奧利維拉中校和斯塔弗羅斯編寫的劇本表演著、一發不可收拾。從相同的困難生活之中找到了認同感計程車兵們試圖讓有著不同經歷的戰友們也體會到這一切,而且他們也不介意去理解其他人的感受。眼見被召集來計程車兵們的熱情完全控制不住,奧利維拉中校只好尷尬地宣佈提前結束商討,並要求代表們返回各自的部隊之後一定要把這些教訓向每一個士兵轉達。
入夜,聯邦軍控制的村莊裡忽然響起了歡聲笑語。肚子咕咕叫的帕克不甘心地捂著腹部,越想越覺得他該多偷些東西才對。面對著補給持續吃緊的起義軍,聯邦軍哪怕在陣地上向著另一側的對手直播大吃大喝都能給起義軍造成不小的壓力,生活待遇上的差距讓一部分士兵的意志發生了動搖。
最終挽救了這一切的是斯塔弗羅斯——【聯邦軍的一切優厚待遇都建立在對公民們的盤剝之上】。只要說服士兵們相信這一點,那麼聯邦軍開出的高價只會讓生活貧困計程車兵們更加地痛恨這些和整合運動沆瀣一氣的敗類。
NOD兄弟會能夠一次次地東山再起,依靠的正是那些在GDI治下無處求生的平民。
至少敵人應該不會在這時候來偷襲了,帕克樂觀地想著。他用望遠鏡觀察著那些放心大吃大喝的敵軍士兵,心裡琢磨著給其中幾個看上去比較囂張的傢伙送上一顆子彈。不,這麼做沒什麼意義,殺死幾個普通士兵並不能讓聯邦軍失敗,反而會導致失去耐心的敵軍更加喪心病狂地報復他們。
“兄弟,有煙嗎?”
“快沒了。”帕克向著左側傳來聲音的方向小聲回應了一句。和起義軍並肩作戰了那麼久,他聽得出這些巴西人的口音,“我這有自己做的,你可以試一試。”
玉米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不一會便有一名起義軍哨兵來到了帕克身旁。尼克·西摩爾·帕克向著對方點了點頭,從口袋裡翻出一根香菸,遞給了這名他看不清面貌計程車兵。他不必認識這些人,他們當中有許多人也許明天就要獻出自己的生命,為這種短暫的人際關係寄託更多的情緒實屬不必要之舉。方頭方腦的前GDI特種兵想到這裡,又不由得傷感起來:要是早些領悟到這一點,或許他就沒必要在乎自己那個大半輩子都在海外當間諜的兒子和認不清祖父與父親的境遇、非得跑去參軍入伍的孫子了。
但他也並不能。
“謝了。哎,你是哪裡人?”
“愛爾蘭移民。”帕克用了麥克尼爾給出的統一口徑,他拿出火柴盒,打算給對方點菸,“你呢?”
“巴伊亞的。”
帕克手中的火柴沒有點燃香菸,而是掉落到了農田中。詫異的起義軍哨兵面對著用手中的沖鋒槍對準自己的帕克,一臉驚恐地舉起了雙手。
“兄弟,你這是幹什麼?”
“你肯定不是我們的人。”帕克咧開嘴笑了,笑容有些猙獰,“你剛才說你來自巴伊亞,這也很正常,因為我軍當中有來自巴伊亞州的志願者。但是呢……”他把右手食指搭上了扳機,“我軍並沒有黑人啊。”
說著,他立即朝著眼前這名冒充友軍的敵人開火,想象著子彈把膽大妄為的間諜打成馬蜂窩的場景。子彈沒有鑽入敵人的軀體,而是像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圍牆一樣停在了敵人前方。發現對方仍未倒下的帕克拔腿就跑,他可不想在缺少對應武器裝備的情況下單獨對付這些有著特異功能的怪物。
在向著空中發射了訊號彈之後,自己也曾經在上一個平行世界成為怪物的帕克奪路而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