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名是什麼?”2024年9月,明海俊來探望伯頓的時候,伯頓這才知道金京榮把如此之多的對手都送進了監獄。
“據說,李璟惠本人受賄,而且放縱親信濫用權力……哦,還有那個什麼【東萊物產】。”說到這裡,明海俊罕見地扭曲了面孔,說不定他在海外流亡期間也知道這家企業背後的會長都做了些什麼,“那姓辛的因為涉嫌行賄,也被抓進了監獄。雖然他只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卻在入獄的第二個月就暴斃了。毫無疑問,金京榮想讓他死。”
“那企業呢?”
“……他的兒子也被抓走了,現在企業由金京榮委託的機構在管理。”
“哎呀,日本人怎麼沒來救他呢?”伯頓幸災樂禍,“這傢伙也實在是天真,別人讓他從日本回國,他居然真的就回來了……唉,金京榮對他是什麼態度,難道他自己就不清楚嗎?非要等到進了監獄又不明不白地死掉,才終於明白,自己竟然是被公民痛恨的那個人。”
不過,這些【敵人】所受到的折磨並不能讓伯頓真正高興起來。一方面,那個藏在韓國的幕後黑手仍然沒有展示出全部的力量,伯頓必須小心謹慎地躲避著對方的眼線;另一方面,對所謂聯邦問題的討論讓本就存在的衝突變得更為明顯。儘管委員長仍然能夠有效地控制大部分資訊渠道,他不會料到有人竟然會在明知此時叛亂絕不可能成功的前提下仍然無知而莽撞地邁出了這一步。與此同時,被金京榮的報復嚇得魂不附體的韓軍軍官們也相信這個曾經有著【勾結北方傀儡】嫌疑的傢伙真的會把他們全部送進監獄。於是,這些人不約而同地決定叛亂。
叛亂髮生後,金京榮迅速地說服自己的幕僚們支援出兵的決定,這正是建立聯邦軍的第一步:首先要保證兩支軍隊能夠較為密切地協同作戰。同時,許多在帝國內戰爆發後來到這裡的難民也被編入了預備部隊之中。與其被迫向同胞開火,不如讓這些外國人前去充當炮灰。
除此之外,讓韓國人徹底放心的,其實是大東合眾國的善意——以UN的名義派遣的維和部隊。處於內戰中的帝國徹底失去了對UN的控制權,過去他們藉此派遣維和部隊協助帝國軍在墨西哥作戰,現在輪到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利用UN來達成自己的目的了。更為諷刺的是,這提案恰恰是帝國的代表提出的,目的是製造在東亞地區和大東合眾國對抗的新機會。誰也沒想到大東合眾國先是莫名其妙地表示贊同,又迅速地完成了有關維和部隊的決議並把帝國軍排除在外。
——連日本人都得到了邀請。
又一次被送回前線的伯頓終於恢復了和國際網際網路的資訊互動後,他完全無法理解大東合眾國為什麼會願意保持當地的穩定。
“奇怪,他們難道不怕自己身邊出現下一個越南?”伯頓每次和其他難民說起這件事時,總是把越南當做例子。
“可是,能夠和大東合眾國正面對抗的國家已經不在了。那麼,就算它的鄰國想要和它對抗,又怎能找到外援呢?”
不管怎麼說,叛軍的主力部隊在短短一個月之內就被朝軍和韓軍組成的聯合部隊徹底打垮,大部分殘兵敗將逃進了深山老林以躲避進一步追殺。如果他們就此放下武器,或許沒人會難為他們;但是,當第一起叛軍有目的地襲擊平民的事件被曝光後,韓國人憤怒到了極點。於是,他們請來了維和部隊中最擅長維持治安的一支部隊:於2024年從自衛隊正式成為軍隊的日軍。
到了2024年底,叛軍龜縮於北方邊境地區的山林中,以新義州作為基地,繼續四處襲擊附近的朝軍據點和軍事設施。然而,稍有常識計程車兵都能看出來,這些叛軍只是在做垂死掙扎罷了。為了避免叛軍逃往大東合眾國,韓國人派出了由難民組成的大批武裝人員,定期在邊境地帶巡邏並伏擊試圖逃跑的叛軍游擊隊。在邊境執勤了半個月左右之後,伯頓和其他難民又被調回新義州,負責協助友軍清剿鄉村中的叛軍據點。
這些恩怨情仇對難民而言毫無意義,他們只關心一件事,那就是朝鮮人和韓國人——或許再過不久,這兩個詞語會被新詞語替代——給出的承諾。只要他們賣力地消滅這些叛軍,就能憑藉自己立下的功勞而正式獲得棲身之地。韓國人發明了許多標準來對戰果進行量化考核,只有最賣命計程車兵才有機會獲得公民身份。為了爭搶戰功而自相殘殺的現象只出現了幾天,在那之後,這等惡行由於韓國人決定對電子腦實施廣泛監控而得到了相當程度的遏制。
伯頓的目的則只有一個:完成仍然持續著的任務。麥克尼爾失敗了,他的失敗並非源自力量不足或缺乏強大的意志,而是敵人的力量超乎想象。那麼,伯頓只有選擇逃避,在李林的暗示下,他找到了另一種把資訊傳遞下去的辦法。
必須讓更多的人知道PIC組織的存在,只要維和部隊中的知情者能夠離開這裡,他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說起來……那個和亞伯拉罕有關的謎題到底意味著什麼呢?”
在茫茫雪原中繼續步行了三個多小時候,伯頓意外地遇見了他本來計劃尋找的友軍。首先發現那個處於背風處的山洞後,欣喜若狂的伯頓按捺住自己的狂躁,他告訴同伴不要莽撞,而他自己悄無聲息地靠近著山洞的入口處。
附近躺著幾具衣衫破爛的屍體,另一些穿著整齊劃一的白色雪地作戰服計程車兵正在山洞中逐一搜查留在這裡的箱子。
“什麼人——”
“友軍,是友軍!”伯頓只得舉起雙手,他沒想過自己又一次擺出了投降的姿勢,“……你們是日本人,對不對?真是太好了,我們是民兵……就是那些難民組成的部隊,剛才還在找補給點呢。”
然而,其他日本人並未因此而對他們產生半點好感,這些全副武裝計程車兵吆喝著讓伯頓趕快滾開。伯頓勃然大怒,他已經受夠了被各種長相的亞洲人(甚至還有來到韓國務工的印度人)隨便痛罵的日子,現在又碰上了日本人,這令他簡直無法忍受。
就在伯頓差點扣動扳機時,山洞裡面響起了一個冷靜的聲音:
“讓他們進來吧,說不定他們手裡有叛軍的情報。”
伯頓連忙灰溜溜地爬進山洞,在其他日軍士兵不屑的眼神中鑽到箱子旁,向著自己的恩人道謝。
“形式上,我們歸第一空降兵旅的柳將軍指揮。”等到其他人也在日本人的注視下來到山洞中時,伯頓已經坐在箱子上開始和剛才讓他從窘境中逃脫的日本軍官聊天了。這個看起來大概二十多歲的青年沒有用花裡胡哨的雜色頭髮裝飾他的腦袋,規規矩矩地把黑髮罩在帽子下方。
“柳將軍以前好像是朝鮮人。”那日軍軍官用英語回答道,“讓這樣一支部隊來攻擊叛軍,很恰當。”
“誰讓我們現在靠著別人的施捨而苟活呢?”伯頓無奈地咳嗽了幾聲,“我是伯頓,彼得·伯頓,以前是韓軍的上等兵……今年上半年的時候,我還幫著他們打仗呢。”
“原來是參加過【六十天戰爭】的外籍韓軍老兵,幸會。”年輕的日軍軍官毫不在意地指了指胸口的英文姓名牌,“【九世英雄】,Kuze Hideo。”
後記B(2/5)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