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3EP5:八爪蜘蛛(12)
“我真正想要見的人沒來,反而是你們兩個來找我。”坐在擁擠的辦公室裡,任在永滿臉不舒服地活動著肩膀,最近他的忙碌讓他無暇清理雜亂無章的辦公室,“像他這樣講信用的人,不太可能會缺席……”
站在辦公桌前方的是身穿便服的米拉和伯頓,兩人呆板而為難地立在任在永面前,坐立不安。這是他們第一次來到情報部門的總部,此前只有麥克尼爾因任在永的邀請而得以進入此地。不過,隨著合同搜查本部的崛起和情報部門自身嫌疑的逐漸增大,這棟建築物也逐漸失去了往日的威嚴。沒有工作和任務的探員們三五成群地集結在走廊中聊天,彷彿這樣就能讓他們免於因機構撤銷而導致的失業一樣。
“他昨天做了個手術,今天大概還要在醫院躺上一天。”米拉麵不改色地對任在永解釋道,“本來這件事應該是他親自來向你報告的,但他實在是無法抽身。”
“說吧,我很有耐心。”任在永右手拿著筆,左手隨意地擺了幾個動作,示意麵前的兩人趕快把要彙報的內容全部說完。他更信得過麥克尼爾,這種信任源自他們之間互相利用又互相扶持的關係,即便麥克尼爾和其他同伴之間也保持著這種聯絡,任在永卻無法對米拉和伯頓保持著類似麥克尼爾的那種信任。
“情報部門或是調查機構裡存在間諜。”
任在永抬起頭望了兩人一眼,繼續低下頭稽核報告書,不時地做一些批註並在必要位置簽名。
“繼續。”
“我們按照您提供的名單前去調查,並篩選出了幾個嫌疑最大的人——他們全都在最近暴斃,死得很蹊蹺。”米拉把一個儲存裝置放在桌子上,然後小心翼翼地後退幾步,給任在永留出足夠的選擇餘地,“身份不明的敵人利用被入侵的自動服務機器人對處於隔絕狀態的目標實施謀殺,手法相當高明。如果只是其中一個人遇害,或許還是巧合;但是,被我們認定有嫌疑的人竟然全都死了——”
“麥克尼爾說,這不僅能證明我們猜測的方向完全正確,還可以說明有人知道我們下一步會去調查誰。”伯頓補充了餘下的話,“任中校,這可不是什麼小事。如果參加陰謀的次要人員全都死了,那我們永遠也不可能找出敵人的真實身份。”
有那麼一瞬間,伯頓彷彿感覺到辦公室裡的氣溫驟然下降了十幾攝氏度,以至於他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只在那些發瘋的GLA狂徒身上見識過類似的氣勢,想不到這等令人望而生畏的神色會出現在一個終日坐在辦公室裡的情報部門官員身上。任在永是軍人,這不假;但是,他沒有出現在正面戰場上,即便他平日面對的敵人可能比只會衝殺計程車兵更危險,伯頓仍舊以為戰場上的搏殺最能造就勇士的意志。
“行,我明白了。”任在永點了點頭,下了逐客令,“你們可以回去了……回去休息幾天。這個調查團隊呢,沒有他是沒法正常運作的。”
米拉和伯頓見到任在永如此傲慢,連招呼也不打,徑直轉身離開了辦公室。外面傳來打鬧的聲音,原來是一些擔憂自己丟掉工作的探員正惶恐不安地向同僚打聽其他部門的人事安排情況。如果第七局和第八局被撤銷,貴為第八局副理事的任在永恐怕也要失業,所幸安忠煥中將大度地為他提供了新的臨時崗位,並承諾會在金京榮建立的新體系中為任在永找到容身之所。
理論上,合同搜查本部作戰課的課長任在永是向安忠煥將軍直接負責;但是,為了避免外界產生【金京榮建立新的超大號特工機構】這種不必要的擔憂,合同搜查本部自身只有身份不明的【編外探員】,而任在永仍然把大部分活動置於情報機構的管理下,負責具體專案的探員也由暫時失業的情報工作人員充任。這樣一來,誰會出賣情報也就變得一目瞭然了。
“元載勳……”任在永先是咬牙切齒,而後竟然自己一個人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裡笑了起來,“你這崽子,是給臉不要臉哪。我看在你做人識相的面子上,不去告發你,你反而要騎在我頭上了。”
片刻後,正處在從青年向著中年人過渡階段的青年軍官撥通了他那位貴人的電話。
“校長,我最近發現了一個涉嫌參加兵變的可疑人員……”
捕風捉影地把某人送進監獄並不會為揪出幕後黑手提供更多的有力依據。調查線索基本中斷,看起來麥克尼爾和他的同伴們在短期內再也無法找到新的證據了。這也是他決定趁著調查受阻的機會去接受治療的原因之一,萬一他恰好碰上要在情況緊急的調查工作和救命的手術中二選一的情景,麥克尼爾必然要為錯失良機而心痛。眼下,剛剛接受手術不久的病人卻像個身強力壯的健康人一樣站在病房裡活動著筋骨,看得一旁的醫生連連搖頭。
“這才像話……那種控制不住四肢的感覺總算消除了大半。”麥克尼爾滿意地擺出健美運動員的姿勢,但當他回頭發現被派來照看他的醫生以一種憐憫中夾雜著冷漠的眼神戒備地注視著他時,那種隱約的不安又回來了,“……怎麼,是治療效果不好嗎?”
“不,就效果而言,非常不錯。”青年女醫生連忙否認了麥克尼爾的說法,“讓我們真正犯愁的是你的電子腦裡面的問題。”
“哦,那我清楚。”麥克尼爾本來也沒指望醫院幫他解決電子腦中的病症,更別說那種詭異的血紅色視野了。只要他能在這裡把義體完全修復,就能恢復原本的戰鬥力和行動能力並進一步在調查工作中以更加大膽而危險的動作去試探敵人,“別擔心,我還是相信自己的運氣的。”
醫生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在她又一次確認麥克尼爾的恢復情況良好後,便自己退出了病房,留下麥克尼爾在房間裡一個人休息。若是回到十幾年、幾十年以前,這樣傷筋動骨的大手術勢必會讓病人長期過著不能自理的生活,而現在具備較高程度義體化的病人也許只用幾天時間就能變得和正常人無異。醫院會強制性地要求部分病人繼續留在病房內接受觀察,多半是擔憂病人的軀體像機械出故障那樣在短時間內就完全崩潰。
邁克爾·麥克尼爾又活動了十幾分鍾,他確認自己對軀體的控制得到了進一步鞏固。這或許意味著存在於電子腦深處的問題本沒有那麼嚴重,是他自作多情了。
門口響起了鈴聲,也許是他的同伴回來探望他了。
“這地方只有隔音做得不好。”麥克尼爾暗自把一切都按照緊急逃生時的配置來設想,“不,應該說做得太好了,誰也聽不到外面發生了什麼,而有時候攝像頭又是可以被入侵的。”
門外不是他想象中的殺手,而是被他派去向任在永進行彙報的同伴們。
“任中校都說了些什麼?”見到米拉和伯頓返回,麥克尼爾分外激動,“他掌握的資源和情報比他這個職務應有的控制額度更多,理應能夠輕而易舉地找出最可疑的目標。當然,也許那個嫌疑重大的傢伙並非他自己一個人所能對抗的,但他又不是孤軍奮戰,有他那個老校長在上面發號施令,除非間諜是金京榮本人……。”
“他什麼都沒說。”伯頓聳了聳肩,從口袋裡拿出了電子煙,“但是呢,要我說——”
“這是病房。”米拉瞪著伯頓,“禁止吸菸,電子煙也不行。”
“好,你說得對。”伯頓悻悻地把電子煙收了回去,“……看他那副表情,肯定是打算對某個人動手了。既然他有他的計劃,這件事就徹底不歸我們管了,讓這些官員去自相殘殺吧。麥克尼爾,現在調查工作徹底陷入了僵局,你有沒有什麼新的思路?”
麥克尼爾收斂了臉上的笑容,他走向房間內唯一的桌子,從裡面翻出了一塊巧克力——天知道他是怎麼把巧克力弄進病房的——放進嘴裡,含混不清地說道:
“陰謀的實施無非依賴三個環節:提供資源並設計陰謀的人,把參與者聯絡在一起的中介,還有最後的執行者。顯然,敵人也就是我們要找的設計者正在想方設法獵殺中介,那麼我們還可以把目標放在執行者身上。”
“這地方沒有****,對吧?”儘管米拉每次都會檢查麥克尼爾所在的病房,她還是不太放心。
“沒有——我剛才說了什麼來著?哦,執行者,比如說在戰爭爆發當天把委員長炸了的人,就是執行者。這個人或這群人和軍隊的聯絡更緊密,我們的敵人能夠輕易地殺死不是軍人的中介,但卻沒辦法把可能瞭解陰謀真相的殷將軍殺死,這或許意味著他們在軍隊中的影響力少得可憐。”
“所以,殷將軍是PIC組織的合作者而不是手下。”伯頓讚許地點了點頭,“如果再考慮到李將軍當時遭遇了刺殺,那麼你的說法就顯得更真實了。只有把不屬於殷熙正兵變集團卻又真正能夠分散陸軍領導權的李觀默消滅,殷熙正才能徹底掌控陸軍,進而控制韓國。”
“立刻出發去邊境附近,找找當時發射火箭彈的地點。”麥克尼爾來了精神,“走,我們已經比敵人晚了一步,不能再晚了。趁著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在軍隊培植爪牙,我們要趕在他們前面找到至關重要的執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