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在永中校詳細地調查了首爾的所有相關企業在戰爭前後的貨物流向,並根據儲存的錄影分析了缺失的貨物的可能去處。”麥克尼爾立即把任在永抬了出來,他不願意在不恰當的時刻出風頭,“要不是他做了這麼多工作,我們也沒有機會抓住敵人的把柄。”
“大統領許可權代行,如果此事屬實,那麼我們可能自始至終都是別人劇本中的木偶。”安忠煥中將見狀,嚴肅地對金京榮代理總統說道,“不把這些潛伏在我們內部的害蟲抓出來,公民也沒有辦法面對全新的未來,南北也無法實現真正的和解。”
“唉,現在我們雙方之間不爆發新的戰爭就已經是萬幸。”金京榮眉頭緊鎖,揹著手在辦公室中來回踱步,“和解是必然邁出的一步,但無論是我們還是他們,對於何時、怎樣邁出這一步,都沒有心理準備,也缺乏明確的規劃。安將軍,假如我們不抓住機會,那麼哪怕再過幾十年、幾百年,它就只能是一個口號。”
辦公室裡的氣氛陡然變得沉重起來,連對韓國人的喜怒哀樂不那麼感同身受的麥克尼爾和伯頓都感受到了其中蘊藏著的悲哀。本應生活在同一面旗幟下的同胞被迫在不同野心的驅使下自相殘殺,無疑是一種悲劇;把這種悲劇繼續合理化並讓它持續,則是更大的慘劇。
以麥克尼爾的立場而言,換作他來當合眾國的總統,也只會要求半島保持這種互相對抗的現狀。
“不管怎麼說,這些證據已經可以讓【東萊物產】麻煩纏身了。”金京榮代理總統滿意地檢查著安忠煥將軍提供的資料,“我的本行畢竟是鑽研法律,憑藉這些證據再加上一支專業團隊,縱使不能把【東萊物產】打垮,也能讓它永遠爬不起來。”說到這裡,他似乎才想起來房間中還有兩名非韓國人,“哦,我確實為你們的境遇而憂慮,但請原諒我因自己當前的身份和立場而無法直接幫助你們。不過,也許有一個機會可以讓你們獲得媒體的關注並立刻擺脫貧困。”
“我懂了,您需要我們出現在某個電視節目中。”麥克尼爾心領神會,他在GDI見過類似的辦法,“沒問題,交易成立。”
“呃,等一等。”伯頓連忙打斷了麥克尼爾的話,“我是說,我知道您對外國難民的態度是比較友好的,但是請兩個北美白人男性去當嘉賓似乎不妥,所以我就不去了……讓缺席的那位女士去比較好。”
【麥克尼爾,我可不希望像我這種總是逛夜店的人被認出來……你能理解就好。】
金京榮沒有在伯頓身上投以過多的關注,在伯頓主動推辭後,他立即同意了伯頓的想法。東亞地區沒有大規模接收外國難民的傳統,如果韓國想要開啟這個先例,就必須十分地注重循序漸進,同時也必須有計劃地改變難民在當地公民心目中的形象。麥克尼爾、伯頓和米拉名列首批因在戰爭中做出優秀貢獻而得以獲得公民身份的外國難民名單之中,儘管這名單的存在似乎表現了一種對北方的敵視,但無論是韓國人還是難民都對這一決定較為滿意。在韓國人那裡,難民們證明了自己的忠誠;在難民看來,韓國人願意放鬆標準已經是莫大的幸運。
“好,我就不打擾你們的工作了。”喝了一口茶水後,金京榮代理總統便和自己的保鏢們從同一個側門離開了辦公室,“早些抓到那些罪犯,安將軍。別讓他們繼續逍遙法外,我們要建立的新韓國沒有他們的生存空間。”
然而,金京榮所說的話已經讓麥克尼爾無法平靜。他語無倫次地繼續向安忠煥中將說著自己的發現,幾次毫無邏輯地講出了上下顛倒的廢話。似乎是看出了麥克尼爾的激動和慌張,安忠煥中將頹唐地嘆了一口氣,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示意麥克尼爾和伯頓可以離開了。
“我和金代行都會想辦法讓委員長在這一問題上合作的,你們先調查其他的問題。”
離開合同搜查本部後,麥克尼爾一溜煙地跑回了醫院,把金京榮為他們提供的機遇告訴了米拉。既然伯頓出於某些原因而自覺自願地放棄了這個機會,也只有米拉能夠填補名額上的空缺。
不過,和麥克尼爾所想象出的畫面完全不同的是,並沒有來自代理總統的特工和保鏢把他們接到闊氣的演播室中。相反,根據稍後傳來的匿名訊息的說法,金京榮代理總統會在今晚走訪市民,而麥克尼爾和米拉只需要在對應的地點充當受訪的外國難民即可。
“真是個親民的代理總統。”麥克尼爾起先失望了一陣,不過他本來就不認為外國難民有機會堂而皇之地進入演播室,也就逐漸放下了失落感,“不過,雖然他讓我們預先扮演普通市民,卻又不準備對應的問題,看來他也不想完全作假嘛。”
“半真半假的可信度才是最高的。”米拉為自己該怎樣打扮而犯難了,最後她只得決定把上一次從工地換到的工作服穿在身上,“全是假話和全是真話似乎都會讓人產生懷疑。”
結束了日常檢查後,麥克尼爾匆忙地換下病號服,披上了下午他去合同搜查本部時穿的大衣,和米拉一起離開了醫院。如果沒發生什麼意外,金京榮代理總統就會在預告中的街區出現——麥克尼爾相信韓國人不會讓訓練有素的刺客有機可乘。
果不其然,等到麥克尼爾和米拉匆忙地趕往市中心附近時,他們正巧撞上了在幾名保鏢的陪同下和市民們打著招呼的金京榮。
“看,這是我們今天晚上在首爾遇到的第一批外國難民。”金京榮身旁既有攝像頭也有無意中幫助他完成了資訊傳播的手機——附近的熱心市民忙著給金京榮代理總統拍照——再過幾個小時,不僅官方的電視臺,所有媒體都會在這場宣傳活動中推波助瀾。
麥克尼爾尷尬地站在道路中央,等待著金京榮來到他的面前。
“晚上好,我是大統領許可權代行金京榮。”金京榮先用英語介紹了一遍自己,而後迅速地換回了韓語,“兩位來到韓國有多久了?”
“差不多半年。”米拉答道,“……最開始在釜山打工,去年年底的時候來到首爾,很不巧碰上了戰爭爆發。”
“然後在軍隊工作了很長時間。”麥克尼爾接過話頭,“最近在兼職清潔工和建築工人。”
金京榮點了點頭,分別和二人握手錶示敬意。
“你們受苦了!”他扶著眼鏡,側開身子讓攝像頭拍攝兩名外國難民的正面形象,“在韓國,你們負責最艱難的工作,卻很少得到對應的報酬。”說到這裡,他又暗示攝影師注意拍攝兩件沾滿泥土的工作服,“放心,你們面臨的問題也是我們亟需解決的。既然你們無法返回自己的家鄉,我們也不會拋棄願意為這片土地奉獻的熱心人。對了,你們以後在這裡有什麼打算嗎?”
“我得治病。”麥克尼爾重重地嘆了口氣,“如果我還在自己的祖國,哪怕把自己賣掉都付不起醫療費。相比之下,這裡的醫療費仍舊很貴,但至少還算保持在讓我看了之後不會立刻暈倒的範圍內。”他的目光刻意地避讓著攝像頭,“再然後呢……我不想考慮那麼多,先得治好病才有資格談未來。倘若連生命都沒有,談事業和家庭都是奢望。”
“哦,原來如此。”金京榮詫異地退後了幾步,“其實我剛才以為你們是情侶,而你們也許正在為將來的家庭問題感到擔憂。”
“那是不可能的。”米拉補充了幾句,“因為……我喜歡女人多一點。”
這句話不僅讓麥克尼爾立即沉默了下來,也讓臉上掛著笑容的金京榮代理總統的額頭滲出了冷汗。這或許是韓國遲早要面對的問題,儘管美利堅帝國和歐共體在戰爭中的失敗似乎讓他們主張的合法化失去了對應的影響力,但有些潮流的出現始終是不可避免的。
“這確實是個問題。”金京榮代理總統喃喃自語,“是個問題啊……唉,感謝你們為韓國的付出,我也希望你們能夠有機會在即將到來的選舉中投出表達著民意的一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