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這樣一來我不就只能繼續和它捉迷藏了?”麥克尼爾叫苦不迭,
更讓他毛骨悚然的則是從窗外傳來的另一陣噪聲,那標誌著又有一架無人機盯上了他們。麥克尼爾必須把無人機從裝置附近引開,這樣他們才能繼續為韓軍提供更為精確的座標位置。和一架無人機玩捉迷藏遊戲似乎沒什麼難度,但兩架無人機一定能把麥克尼爾圍堵在死角里。趁著那架在建築物內追蹤著他的無人機還沒有出現在走廊的右側盡頭,麥克尼爾跑到窗子前,想要確認外部那架無人機的位置,並伺機進行偷襲。他剛把腦袋探出窗外,便驚恐萬狀地察覺到噪音恰恰是從他頭頂正上方傳來的,這把他嚇得立即縮回了窗子內部並轉頭就跑,也不管外面那架無人機到底有沒有從窗子的位置鑽進來。
“我得冷靜……”麥克尼爾決定把兩架無人機先引到樓上,“要是建築內部的設施能成為阻止它們前進的工具就好了。”
麥克尼爾持有的裝置發出的訊號恐怕同樣被朝軍發現,朝軍的無人機或許也是藉此而確定了他們的位置,只不過麥克尼爾大張旗鼓地進行的挑釁使得無人機的控制者誤以為裝置在麥克尼爾本人的身上。他可以向米拉請求支援,比如說控制這座大樓內部的防火系統或是其他系統以反擊無人機,但那樣一來他把米拉和裝置一起關進沒有窗子的儲物間也就沒了意義。堅信只要靠著拖延時間就能完成任務的麥克尼爾不想讓米拉身處險境,他找到了樓梯口,沿著樓梯手腳並用地向上攀爬,直接抓住扶手用後空翻姿勢在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內抵達了頂樓。
他先是走到頂樓的窗子前,不出所料地又一次在遠方看到了兩座對稱的高塔。當麥克尼爾從遐想中回過神來時,無人機那刺耳的噪音已經近在耳邊。
見勢不妙,麥克尼爾只得狼狽地繼續逃竄,他慌不擇路地按照自己感知到的方位前進,衝入了一處寬敞的展覽廳。搶先把沉重的大門封死的麥克尼爾環顧大廳內部,他發現了幾個疑似用來進行展覽的傳動裝置和一些堆放在角落中的金屬瓶。
“工業液化……”
敵人沒有留給他更多時間,僅僅兩分鐘之後,無人機便用小型導彈炸開了大門。然而,就在無人機從大門上的缺口衝入展廳內的那一剎那,沉重的金屬瓶噴射著迅速汽化的液體並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像氣勢磅礴地前進的火車那樣同無人機正面相撞,不僅把無人機撞出了展廳,更是把目標在走廊盡頭的牆壁上砸成了破銅爛鐵,隨之而來的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緊張地坐在傳動裝置後方的麥克尼爾像個期待著收成的拖拉機駕駛員那樣注視著大門上的破口,等到煙霧逐漸消失殆盡後,他沒有在走廊中看到其他無人機的蹤跡。
多虧了【潘多拉】的能力,他才能迅速地掌握自己之前從未操作過的機械。沿著展廳的後門溜走後,麥克尼爾迅速地返回了米拉所在的樓層。來到緊閉的儲物室大門前方,他耐心地確認了周圍走廊的狀況,沒有找到無人機的蹤跡。
“我們安全了。”麥克尼爾讓米拉開啟大門,“希望他們不要再——”
從門後探出腦袋的米拉臉色大變,她眼疾手快地把麥克尼爾向前拽倒,緊隨而至的是窗外的無人機向著建築內部發射的導彈。原來,只有一架無人機追蹤著麥克尼爾並鑽進陷阱,另一架則留在原來的樓層以守株待兔。或許兩架無人機的控制者能夠迅速地交換情報。見此前追蹤的不明訊號消失了,無人機滿意地離開了現場。
瓦礫和沉重的水泥塊像雨點一樣打在米拉的臉上,但預想中的致命一擊始終沒有到來。當她睜開雙眼時,映入眼中的是向下滴落著不明液體的鋼筋,鋼筋的末端離她的眼睛只有十幾厘米。
“尼爾——”
“快走……”麥克尼爾用雙臂勉強支撐著,以便讓下方的米拉有機會逃跑,“去重啟裝置——”
話音未落,第二次坍塌發生了,天花板把麥克尼爾整個人壓在了下方。拼盡力氣告訴米拉完成最後的工作後,麥克尼爾失去了一切勇氣。難以忍受的劇烈疼痛超過了閾值,以至於他的義體正在逐漸麻木而不是因劇痛而顫抖。鋼筋把他牢固地釘在地面上,身體上方的水泥和其他雜物則使得他難以挪動自己的身軀。
米拉試圖把麥克尼爾拉出來,得到的只是幾聲壓抑著痛苦的悶哼。麥克尼爾以平淡的語氣對她說道,自己恐怕暫時出不來了。
“去重啟裝置,別管我。”奇怪的是,儘管麥克尼爾看到死神正在向他招手,他的頭腦反而冷靜了許多,此前困擾著他的幻象也逐漸地消散了,“……快一點,別讓其他人的犧牲全部白費。”
米拉爬回盒子旁,開啟盒子,用盒子邊的按鈕對裝置進行了重啟,這個過程並不複雜。完成工作後,她返回麥克尼爾附近,正打算繼續幫麥克尼爾脫身,卻被麥克尼爾阻止了。
“聽好……你現在重新啟動了裝置,敵人一定會找回來。但是,他們沒有辦法讓無人機鑽進廢墟進行調查,只會在外面繼續用導彈攻擊。”說到這裡,麥克尼爾用露在外面的右手歪歪斜斜地指向角落裡的盒子,“……把裝置埋在廢墟里,你自己一個人逃跑吧。這樣,他們返回這裡繼續追擊時,最多把我炸死。”
說罷,麥克尼爾低下頭,努力讓自己不去在意席捲著全身的劇痛。他已經死過一次,並且用完了李林所說的豁免權,下一次等待著他的將會是真正的死亡。旅途到此為止,或許只能證明他是個無能的失敗者,一如曾經被他和GDI粉碎的那些人一樣。
“……我不會留你在這裡等死的。”
米拉試圖搬走壓在麥克尼爾身上的水泥,她嘗試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麥克尼爾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他的腦袋被水泥板卡在了兩塊水泥之間,但他能夠感受到米拉的焦急,這恰恰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這是最明智的做法,而現實留給我的選擇不多了:死一個人,或是兩個人都死。”
“你上一次也是這麼說的。”
麥克尼爾愣住了,他想要抬起頭看到米拉的臉,而他所能看到的只是冰冷的水泥塊。
“……你也許忘記了,我還記得。”米拉咬緊牙關繼續挪動著和鋼筋並不怎麼牢固地結合著的水泥,“這裡發生的一切實在是太相似了。你會對那兩座塔感到熟悉,是因為我們曾經在能夠眺望著【塔】的地方執行同這次的任務幾乎一模一樣的命令。”米拉的聲音顫抖著,她脫掉外套,把義體的力量調動到了最大限度,“……尼爾·所羅門,或者說邁克爾·麥克尼爾少校,無論你認為自己是誰,我都會用一切來回報你的犧牲。”
伴隨著令麥克尼爾頭皮發麻的撕裂聲,壓在他身體上方的水泥板和其他建築垃圾終於鬆動了。忍受著劇痛的麥克尼爾在模糊不清的視野中關閉了痛覺感知,然後試圖用雙臂支撐著身體脫離鋼筋。他猜想自己的軀體一定受到了不可逆轉的損傷,但只要他們能夠安全地返回韓軍的控制區,這些損害對韓軍而言不過是額外的修理成本罷了。
終於脫離了鋼筋的束縛後,麥克尼爾在地上打了個滾,用沒被鋼筋扎穿的右手扶著殘存的牆壁,搜尋著米拉的蹤跡。頭一個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條手臂,像人偶多過像人,手臂的斷口處是被撕裂的人造面板和義體的內部線路、金屬結構。
斷面的另一側在米拉的右臂上。
米拉·基利安躺在狼藉一片的地板上,她的雙眼無神地掃視著已成了廢墟的房間頂部。
“我會找出真相,然後讓一切該為此而付出代價的人全都去見撒旦。”麥克尼爾用完好的右手拉住了米拉的左臂,把她帶到了廢墟的邊緣,“……想逃出這裡可不容易,更難的考驗還在後面呢。”
“比這更難的,我們也經歷過。”
一瘸一拐地躲避著敵人追擊的戰士們沒有注意到從高空中穿過了封鎖線的尖端戰機。
2024年2月24日,朝軍最高司令官李泰瀚所藏身的地下指揮部被韓軍投放的鑽地炸彈攻擊,其中兩枚炸彈鑽進了指揮部並爆炸,包括李泰瀚本人在內的三十多名朝軍將官當場死亡。次日,由委員長本人出面,持續兩個月的戰爭終於迎來了停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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