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自己不該去埋怨這些士兵,而是要嘗試著繼續把槍口對準那些真正決定將他們送上戰場的人。
【明海俊,你好像迷路了。】
其他戰友的提醒讓明海俊從回憶中得以暫時抽身。在別人面前,他是被認定為叛徒的前副委員長崔書龍的養子、曾經滿載榮譽而頭頂光環的權貴、受到下屬尊重的陸軍大佐;在這些和他一樣流亡在外多年的同僚眼裡,明海俊這個名字只代表連最尊貴的人都免不了落到同樣的境地。他們都曾經被自己的祖國賦予種種惡名被剝奪一切,地位和頭銜只是空話而已。
【我在對付一個敵軍據點,馬上就來。】
【我聽說你上一次被幾個普通士兵打得差點回不來——】
【那是意外,再說那個地點附近有一整個旅團。】
明海俊從來不敢誇下海口說自己擅長強攻。讓他直接進攻有著數千士兵盤踞的防線,就算他有包括光學迷彩在內的各種輔助裝置,也只會以無比悽慘的結果迎來自己的末日。特殊作戰部隊該做的工作是執行一般部隊無法執行的特殊任務,不是硬闖。
從上方的槍聲判斷,大概還有4名韓軍士兵滯留在建築內。這些士兵在視野開闊的廣場上作戰,會在半分鐘之內成為絞肉機下的碎屑;而在掩體、防線的保護下和無人機的輔助下,他們就可以給朝軍造成難以忽視的傷亡。
【座標上傳完畢,準備進行打擊。】
【收到。注意躲避。】
兩發火箭彈從不同方向鑽進了建築,劇烈的爆炸幾乎把房頂掀翻。層層疊疊的灰塵阻擋了他的視野,明海俊所能感受到的目標卻變得逐漸清晰起來。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在他的感知之內,這使得他能夠以最佳狀態去迎擊任何逼近他的敵人。像從彈弓中飛出一般,明海俊迅速地接近了離爆炸點最遠的一名韓軍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動手中的棍棒,打碎了對方的頭顱。其他三名士兵在爆炸中各自不同程度地受傷,他們完全沒有意識到有多麼恐怖的敵人入侵了這棟建築。
沉重的腳步聲被更為密集的爆炸聲掩蓋,趁著敵人沒有做出還擊,明海俊舉起手中的沖鋒槍,隨意地瞄準了其中一名敵軍士兵。別人也許需要更多的時間來訓練、更多的【本能】來形成對應的肌肉記憶,明海俊完全不需要這些。他與魔鬼做交易獲得的新程式讓他能夠在輔助程式的幫助下輕鬆地擺出最適合射擊的動作,只有足夠敏捷的敵人或是干擾了運算的敵人才能勉強地逃過他的子彈。
相較更為脆弱的普通人體,義體無疑是強壯的,但也僅限於表面意義的【強壯】。只要明海俊精確地把子彈送進敵人的電子腦,再強大計程車兵也不可能活下來。或許是因為一時的疏忽,又或者是因為想要留下一個活口,明海俊刻意地把沖鋒槍的角度向右上角傾斜,最後一串子彈沒有擊中韓軍士兵的腦袋而是鑽進了對方的腹部。隨後,如離弦之箭一般衝向那名韓軍士兵的明海俊輕易而舉地把對方一拳打倒在地。
上級沒有命令他留活口,也沒有給他私自審問敵軍士兵的許可權。歸根結底,明海俊曾經是流亡者,不管出於何種原因,他沒有像張基碩一樣默默地接受懲罰,而是選擇了流亡——即便他沒有選擇投靠外國,這種行為讓他多少失去了其他指揮官的信任。明海俊幾乎能夠想象到那些將軍們的嘴臉,他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特殊作戰部隊在首爾全軍覆沒,這樣他們也不必兌現任何承諾。
明海俊向著敵軍士兵的手腕處補上了兩槍,免得敵人有機會反撲。
“你們的第一機甲機械化旅團駐紮在什麼地方?”
開口的那一瞬間,明海俊自覺聲音聽起來有些奇怪,簡直像從人間地獄裡爬出來的魔鬼一樣。不過,他沒有多少心思去考慮敵人的感受,現在他只想找出那個給他帶來了恥辱的對手。之前他曾經從敵軍士兵身上的臂章判斷那支部隊屬於韓軍第八師團,再根據通訊訊息判斷具體位置,基本可以斷定敵人屬於第一機甲機械化旅團的某個大隊。
“……什麼?”已經負傷的韓軍士兵沒聽清明海俊的問題,惶恐不安地躺在地上。
“第八師團的第一機甲機械化旅團。”明海俊不指望這名韓軍士兵明白自己的想法,“……算了,你肯定聽不懂。換個問題,你們的軍隊僱傭過多少難民參戰?這些難民大部分被安置在什麼部隊?有沒有外國軍隊的顧問為你們服務?”
出乎明海俊意料的是,眼前的韓軍士兵先是驚愕了一陣,而後露出了坦然的笑容。
“我知道答案,但我不想回答你。”
明海俊驚訝地重新審視著動彈不得的韓軍士兵,他想不通為什麼一名普通士兵會擁有這樣的勇氣。在這個士兵身上,他看不到從那個外國難民身上四溢的殺意和鬥志,有的只是無處不在的茫然。沒錯,這些普通士兵只是被南方的傀儡根據那些法律而徵召的炮灰,不明不白地活著和死去,他們哪裡懂什麼意志呢?
“你不是第八師團計程車兵,但你的反應告訴我……也許你之前屬於這支部隊。”明海俊冷漠地注視著敵人,“聽說第一機甲機械化旅團的現任旅團長是個背叛了祖國的叛徒,我很樂意讓他得到應有的下場。你沒必要為他們賣命,他們不會因為自己的勝利而把半點戰果分享給你們。”山巒一樣高大的朝軍軍官指著自己的胸膛,“你們應該來到我們這裡,委員長——”
他突兀地停下了。放在十年之前,他不會猶豫;但是,當他經歷了這麼多顛沛流離之後,當他從二號人物的養子淪落為難民之後,明海俊怎麼可能像以往那樣心安理得地繼續用委員長的旗號向著南方的同胞做宣傳?
“你相信自己說的這些話嗎?”比倒斃的其他士兵更像經過實戰的老兵的韓軍士兵冷笑道。
“不怎麼信。”明海俊恢復了方才的冷漠,“那無所謂。我們會贏得勝利,你們的抵抗是徒勞的。”
“陸軍的參謀總長在兵變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
明海俊聽說過這種傳言,韓軍的陸軍參謀總長殷熙正發起兵變並迅速地被合同參謀本部議長李觀默挫敗——那正好給了朝軍一個襲擊對手的良機。
“他和我們不一樣。”明海俊又拔出了夾在腰間的沖鋒槍,“他只是一群傀儡中的頭目,我們則代表著整個半島的未來。”
望著對方堅定的眼神,明海俊乾脆利落地用另一串子彈結束了這名韓軍士兵的痛苦。他在對方胸前的姓名牌上掃過一眼,看到了一個讓他無法產生什麼深刻印象的名字。
“太建宏……姓什麼不好,非要姓太,和叛徒的姓氏一樣。”
搖頭嘆氣的明海俊返回到街道上,抬起頭看著被遮蔽在重重黑雲後的太陽。屬於他的戰鬥永無止境,於他而言,他要將委員長和祖國從他這裡剝奪的一切在這場戰爭中全部爭取回來。
TBC